2017年1月2日星期一

《李守信自述》之“我镇压嘎达梅林起义部队的经过

李守信(1892-1970)  -  内蒙古文史资料《李守信自述》之“我镇压嘎达梅林起义部队的经过”
     
嘎达梅林,蒙名老嘎达,是哲里木盟达尔罕王旗(现科尔沁左翼中旗)的带兵梅林,汉名孟青山,所以又称为孟梅林。他因反对出放蒙地,惹本旗王爷恼怒,将他关在土牢里,准备捏造罪状,把他处死。嘎达有两个老婆,二的名叫牡丹,会使手枪。她联络的四五名亲属,打开徒劳将丈夫救出。从此嘎达被王爷逼上梁山,便组织了许多牧民,展开武装斗争,震动了整个科尔沁部和辽宁热和边境。由于牧民缺乏革命经验和战斗装备,必须联合马贼(旧中国时东北的蒙族土匪)来对付王府的“小队”(旧中国时东部蒙旗衙门或札萨克的武装),难免有不少坏分子被吸收进去,将牧民奇异的性质变成流寇式的活动。嘎达无法制止,最后被我智慧的东北骑兵第十七旅全部消灭。

此事发生于何年何月,我已记不清准确时间。战争的结束,则记得是一九三零年农历二月二十四。那时张学良已经继承他的父亲张作霖通知了东北四省。他和热和政府主席汤玉麟部站在王爷一边。所以嘎达起义后,辽宁拍张海鹏部骑兵有洮南向西追击,热河电告开鲁的第十七旅崔兴武部到鲁北从东防堵,以期把嘎达的部队包围解决。我那时任崔兴武部三十四团团长。这一年冰雪很大,崔旅长养尊处优,不肯亲自出动;四十一团团长孙寿卿在开鲁装病,根本没有随军前往;二十七团团长孙凤阁,到了鲁北也躲在烧锅房(酒坊)图舒服去了。因为我好大喜功,这三个团骑兵共一千多人,全归我带领指挥。我那一团人是由马贼和胡匪组成的。嘎达梅林遇见我这个对头,不仅全军在热河的扎鲁特旗遭到覆没,连他本人也被我亲手击毙在北老哈河里。
   
嘎达梅林的队伍共有七百多人。他们因为被张海鹏压迫的不能在科尔沁部存留,企图沿着草地畔子,在热河北部大小巴林旗的坝前整休。坝后下了四五尺深的大学,察哈尔省乌珠穆沁旗的牧民赶着牲畜和车辆在坝前之气帐幕放牧。乌珠穆沁的牧民相当富有,携带着大量的白面、炒米。嘎达梅林计划利用这一部分给养,在哪里度过严寒的动机。张海鹏部,粮饷非常充足,官兵都不愿意吃苦受罪,将嘎达梅林的部队赶到达尔罕旗的草地即停止前进。崔兴武部是有热河游击马队编成,是东北军中的游杂队伍。官兵都想利用打仗发财,所以越省进入达尔罕旗北部。我从鲁北出发时,判断嘎达梅林必然要采用民国初年的“蒙匪”战术。在他们被张海鹏部赶到草地畔子被我堵住以后,即紧紧“焊上”跟着不放松一布,形成他们做熟饭,我们赶上去端碗,使他们没有喘息的余地。否则,他们空室清野,我们找不到食物,便会越追越远。
     
达尔罕旗和热河东北部的几个蒙旗,地形越往北越宽广,越往南越狭窄。由于北面的牧区人烟稀少,牧民听见嘎达梅林的部队过来,恐怕抓人赶马,都以“联庄”(各村联合)的形式开出民团戒备。因此嘎达梅林的队伍只好在中间的半农半牧区,南北有四五十里的空间地带自东向西流动。在一个名叫土列毛都的村子附近,我们把嘎达梅林的队伍截住,经学堂地(村名)和东西巨勒克(村名)往西直追。一白天追越了五个旗的境界。追到林东北面以后,我感觉这样追不是办法,因为他们能赶牧民的马群,骑累了可以更换,所以跑得更快,这样他们必然会走脱。同时我知道乌珠穆沁有七八百“小队”,在大小巴林旗的坝底下保护牲畜,决不让嘎达梅林的部队过去就食,一定要进行抵抗。我不分昼夜追赶三天,官兵都把手指冻坏,腹部全部冻成铁青,很难在追到大坝底下,同乌珠穆沁的“小队”夹击他们。于是决定转进土列毛都,以逸待劳,等他们从坝底碰壁回来再在这个地方将他们一网打尽。
   
嘎达梅林被我追了几天,以为我一直在他们后边跟着。当他们在龙头山北乌珠穆沁的“小队”顶住,不得不由西向东折返。因为来时的路上已经抢掠一空,又怕碰见我的队伍,于是朝北沿着牧区的边缘退却。嘎达梅林的队伍走到土列毛都附近,郁郁周围再没有村庄,两条路在这里归到一起,必须进村休息。我撤至土列毛都,对外进行了严密封锁,所以嘎达梅林不知道我们驻在这里,冒然走进我的埋伏圈内。当时正是半晌前的时候,我暸见一片黄尘底下来了一千多穿着汉族妇女红绿衣裳的“乌合之众”,以扇面队形向土列毛都跑来。走到临近,我朝天打了一排手枪子弹,士兵全上马追击,一口气冲了七十多里,在东巨勒克川把他们打散。除沿途被击毙的俘虏二三百人外,一些徒手的被东巨勒克川的农牧民用铁锹劈死。马匹东西被我们掳获,士兵们捡“洋捞”捡得忘了寒冷。
     
中午,嘎达梅林利用我们打尖的时候,把剩下的二三百人都集中在一座小土山上,准备进行抵抗。我们吃过午饭,用两门重迫击炮轰击,骑兵跟着往上冲锋,嘎达梅林的大太太被炮弹打死,他们连尸体都没顾上携带,即仓皇退去。我们继续追了七八十里,天已经昏黑,我叫手下最能打仗的胡宝山(跟过巴布扎布。巴布扎布,卓索图盟土默特左旗,今阜新县人。民国初年聚众为匪,响应外蒙哲布尊丹巴活佛称帝,窜扰东北,与日本特务勾结,参与“宗社党”活动,后在攻打林西的战斗中阵亡,所部溃败)连长,在野滩上笼起好几十堆野火,其余三个团的兵吃干粮和歇马。我知道嘎达梅林白天“赔了夫人又折兵”,绝不肯善罢甘休,黑夜一定前来摸营,故布了这种疑阵。果不出我所料,后半夜他们突然冲来,胡宝山的兵在火堆附近打,隐蔽的兵从外边包围,打死了一二百人,其余的人各自逃命,图为以后互不掩护,到了天亮以后,大都沿途四散,我们一直追了二百多里。嘎达梅林只带了四五十人,朝南面败退,连那个叫牡丹的二太太,也被扔到一个牧民家里。胡宝山走进去见他的脸部和我们一样冻得铁青。经过恐吓,她说了实话,便被胡宝山带上做了老婆。后来我投降日本担任了伪蒙古军总司令,胡宝山跟着我升了团长,牡丹给胡宝山在呼和浩特生了一个男孩。胡宝山在宝昌死后,她下落不明。
     
 我带领着部队紧追嘎达梅林残存的四五十人,始终没让他走脱。他们进入农业区,被民团打得无法进村,只好忍着饥寒落荒而走。我的一千多骑兵队他们越围越紧,最后把他们味道达尔罕旗舍伯吐北的洪格尔敖包的老哈河边。因为我的马快,带着十几个卫士跑到河边把他们卡住,令队伍往上兜捕。其时正是开河时期,老哈河里流着冰排,嘎达梅林一看冲不出去,便骑马泅水过河。我下了马和我的张副官爬在一个土塄上,叫士兵给装子弹。我俩用步枪一替一枪地向这四五十个人射击,一共打死了二十多个,泅水上岸的二十多个。打死的有八具尸体被马拖上对岸,其余的均被冰排冲走。我看见泅过河的二十多个人聚到一起突然折回,知道一定是嘎达梅林还没有安全泅过,他们冒死前来接应。我的兵也有十几个骑马跑进河里,有一个被冰排冲走,其余都泅到对岸,还有不少的兵也要泅过去,均被我制止。接着泅过河的兵和原在河北岸的兵一齐向这二十多个人开枪,他们不敢前进也不敢后退,似乎在等待省么。我在河南吆喝着过了河的士兵,将八具尸体上的人头完全割下,用刺刀挑了起来,这二十多个人才向东南退去。
     
因为有十几个兵搁在河那边,我很不放心,我叫他们带上人头和大队隔岸顺河而走。走到有渡口的地方,找了两只渡船,放下去也被冰块打碎,后来走到河宽水浅的地方,因为天已黄昏,决定第二天由此处全军泅水而过。我便带着大队和过了河的十几个兵在河谷的冷风中露宿了一夜。第二天从这个水浅的地方一起安全渡过。经过达尔罕旗的一个部队的住处,哈丰阿的父亲滕海山在那里当队长。他代表该旗的王爷给我们准备下肉面,叫我们在那里吃饭。我在东巨勒克川捉住嘎达梅林的一个小兵,原来是滕海山的差人。因为回去探家,被嘎达梅林的人裹到里边。他怕我带到开鲁枪毙,看见滕海山就哭。我把这个小兵交给滕海山。这个小兵告诉我,八颗人头里有一颗镶金牙的,便是嘎达梅林。滕海山过去认了一认,也说是嘎达的脑袋。我以前把嘎达令的人当成是“蒙匪”,所以死命追缴。听见滕海山说是反对王公的起义部队,感到非常后悔。

我把人头带回开鲁交给崔兴武。崔兴武认为奇货可居,用木匣装起交给汤玉麟,汤送到沈阳交给张学良,张交给达尔罕王爷,在旗下悬挂了好长时期。我们那个军队,打仗时捡来的东西归谁,士兵们共捡了三百多支枪和四千多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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