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9月7日星期五

《戈壁草原的故事》-- 原野驼王

初次遇狼
我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普通得即使你见过我几面,随后也会轻轻地把我从记忆中抹掉,不留下一丝痕迹。虽然我过的是普通人的生活,但我时常想把这些普通的经历编成故事讲给人们听,没准儿能给大家增添一个茶余饭后聊天的话题。我的故事是从那个遥远的时代开始的。

奔赴广阔天地
一列满载着从不同城市奔赴广阔天地、接受再教育的知识青年的火车,穿越众多长长的隧道,缓缓地向北行进着。窗外除了经过隧道间的空地时,偶尔出现的光亮外,只能看到漆黑一片的岩壁。坐在疲倦的人群中的我,因为父母的原因当不了兵而十分的沮丧,此时,却似乎从这短暂的光亮中找到了点安慰,因为能够到反修、防修最前线的内蒙古大草原去,同样可以实现自己保卫祖国的理想。

当换乘的汽车晃晃悠悠地爬上连绵的大青山后,最后一个大城市也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车在弯弯的公路上颠簸着,来往的车辆越来越少,人烟也逐渐稀疏,最后只剩下我们乘坐的这一辆车了,我望着这荒无人烟的茫茫草原,心底里不禁涌出一丝凄凉。

就在此时,远处突然扬起了一片尘沙,紧接着从中冲出来无数骑手,他们高举着大旗,身背着钢枪,策马扬鞭向着我们跑来。看着这些骑着奔腾的烈马、热烈欢迎我们的蒙古族牧民,我浑身热血沸腾,一切愁闷一下子就被我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认定这才是我真正想要生活的地方。

一.与狼共舞
我一直生活在城市中,印象中只有狗,对狼嘛,充其量也只是在动物园内见过那么两三只,过后也就忘了。没想到从来到牧区的第一天开始,狼就与我今后的生活紧紧地联系起来了。

当天夜里,队长在作了简单的欢迎讲话后,紧接着说,队里的青壮年,大多都到公社参加大批判学习班去了。各牧群点,只剩下一些老人和小孩,所以我们明天马上就要被分派到各牧群点去放羊。队长介绍说:“放羊有两个目的,一是让羊吃好吃饱,二是不要让狼吃了羊。”“狼!”几个女同学一听说有狼,吓得尖叫起来。队长忙向大家解释道,这里的狼很多,放牧时总是会遇上的,但这里的狼,只要你不惹急它们,一般是不会主动伤人的。虽然队长作了这样的解释,但我仍觉得后背直冒凉气。

初次遇狼
第二天早上,队长让一个叫单金的社员送我到一个挺远的牧羊点去。因为我刚来,不懂蒙古话,又不知如何放羊,队里就让他顺便留下来带我两天。

单金骑着一匹马,他牵来了一峰骆驼给我。我是第一次骑骆驼,当卧着的骆驼先用两条后腿往起一立时,我的身子整个儿向前扑去,吓得我紧紧地抱着前面的驼峰一动也不敢动。骆驼走起来了,一颠一颠的,弄得我好难受。单金笑着告诉我骑骆驼时腰要挺直,重心靠后才会舒服,我按照他的方法坐直靠后,感觉确实好多了。

傍晚时分,我们到达了目的地。只见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孤零零地矗立着两座蒙古包,一只老狗有气无力地叫着,远处隐隐约约地有一群羊和一个骑骆驼的人。

听到狗叫,从蒙古包内走出两个摇摇晃晃的老太太,其中一个紧紧地抓住走在前边的老太太,我这才发现她是一个瞎子。我拖着疲倦的身子跳下骆驼,单金给我们相互作了介绍,名叫陶浩的老太太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瞧着我并向我问候,相比之下眼睛不方便的伊西克就热情多了。单金继续介绍说,伊西克是他的姨妈,陶浩还有个妹妹熬耿出去放羊了,她们都是队里的五保户。过去这里的生活很苦,没有炉子,只能把锅架在石头上,用牛粪烧饭取暖,烟熏火燎的,布氏杆菌病肆意流行。人老了眼瞎,腰腿疼等疾病时常发生。现在好多了,有了炉子,公社的医务人员经常下来宣传如何预防和治疗布氏杆菌病,使疾病得到了有效控制。

羊群回来了。好大的一群羊啊,足足有七八百只。陶浩的妹妹歪歪斜斜地下了骆驼,我赶紧跑过去向她表达问候。
单金很快从羊群中拉出一只肥羊来,他是按照队里的指示杀羊来招待我的。羊很快被放倒了,我看着陶浩熟练地把羊胃、羊肠取出来,随后把胃内的食物残渣抖落干净,将一块羊肝塞进胃与小肠的联接处。紧接着,她把羊肚内的积血倒入胃内,收紧开口后轻轻的一压,血就被挤进小肠了,如此反复,血瞬间充满了小肠,肠内的粪便也被顶端的羊肝顶出。我问单金这是做什么,他说是做血肠。听到这里我吃惊地连嘴都合不上了,就这样洗也不洗如何能吃啊!

卸好的羊肉块与血肠已经放到了锅里,陶浩点燃了牛粪,大家围坐在炉子的四周。熬耿递过一碗刚烧好的奶茶给我,我喝了一口觉得还可以接受。锅里的水很快就开了,一股浓烈的羊粪夹杂着羊臊气的味道从滚开的锅里冒了出来,充满了蒙古包。姐姐用填完牛粪的手从刚开的锅内挟出几块羊肉和血肠放进托盘内,首先递给了我这个新来的客人,我哆哆嗦嗦地从托盘内取出一小块冒着血丝的羊肉骨头和一块还没有完全凝固的血肠,虽然我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但此时的我却没有任何食欲。看着周围的人熟练地用刀子切割着手中的羊肉,听着他们香喷喷的咀嚼声,我只得轻轻地从手中的羊骨头上撕下一小片羊肉放到口中,霎时一股血腥味直冲我的咽喉,胃里顿时翻滚起来,我难受之极真想立刻冲到外边去,把胃内的东西全部淘干净。正在用蒙古话与陶浩交谈的单金,看到我这伸脖瞪眼的样子,便问我还吃得惯吗?我根本不敢开口,生怕一张口肚里的东西就会奔涌而出,只有拚命地点头以示味道不错。后来,也不知这两块肉和血肠是怎样被放进我肚里去的。当伊西克再一次把盛肉的盘子端到我面前时,我忙不迭地摇着一双沾着血的手,表示我已经吃饱了。看看盘子仍然停在我面前,才想起她是盲人,我赶紧把盘子移给别人。

该睡觉了,第一次睡在蒙古包内,我由于饥饿和劳累怎么也兴奋不起来。单金告诉我,吃饭时陶浩对他讲,她对我很不放心,觉得我什么都不会干,怕把羊给放坏了。我这才想起刚来时她为什么会那样看我,心里有一种被小看的感觉。

夜深了,几声沙哑的叫喊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我听出这是陶浩的声音。我听不懂她在喊什么,赶紧把熟睡中的单金捅醒。单金让我不要害怕,说那是下夜人的吆喝,主要是防止狼偷吃羊,如果狼真的来了,狗会叫,羊也会受惊。听说狼可能会光临蒙古包,我被吓得睡意全无,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生怕什么时候狼会冲进门来,直到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一阵悠扬的歌声把我从睡梦中吵醒,明亮的光线正透过蒙古包的缝隙射进来,我发现天已经大亮了。我赶紧穿好衣服,走到包外,看到一只小羊羔在羊妈妈的肚子下边用头拱着吃奶,陶浩蹲在旁边,一边唱歌,一边用手摇着它的尾巴,看着小羊羔舒服的样子,我体会到蒙古族兄弟姐妹的能歌善舞渊源于此。单金已经找回马和骆驼,让我抓紧时间吃早饭,好去放羊。

羊群出发了,我紧紧地跟随着单金,赶着羊群向草场走去。路上,单金一边走一边给我讲放羊的各种注意事项。他告诉我,牧民内迁时,把牧羊犬都带走了,没有狗跟着,要格外小心。

九月的塞外已经是初冬,草全变黄了,冷风吹打在身上,我穿着发给知青的新大衣,都感到有些单薄。羊群在草场上散开,默默地吃着草。单金把我领到高坡上坐下来,他点燃了一堆马粪,边抽烟边继续念着他的羊经。忽然,听不到他讲话的声音了,我发现他正眯着两眼瞅着远方,很快他转过头来,指着远处四座小山包对我说,放羊不要到那里去,因为那里是牧民*的地方,狼多,有危险。牧民一生与狼打交道,死后尸体放在那里会很快被狼吃掉,他们相信这样可以升天。我听到这里,想像着狼啃食尸体的样子,感到非常的恐怖,心想打死我也不会上那儿去。

两天很快就过去了,单金走了,我不得不自己去放羊。那天,天气还算不错,我把羊赶到草场上,再不敢像前两天那样坐在高处看着羊吃草,怕它们跑得太远,我不停地从羊群的这一端跑到另一端,尽量让它们离得近一点。我不住地看太阳,用脚步量我自己的身影,希望时间快点过,我好早些回去。

太阳终于西斜了,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停地大声吆喝着,从羊群的一端开始把羊往一起拢。突然,我听见“轰”的一声,便看见羊群的另一端扬起了一股灰尘,紧接着,那边的羊拼命地向这里狂奔过来,整个羊群挤成一团,所有的羊都惊恐地叫着。透过渐渐消散的尘雾,我看到有一个黄忽忽的东西,一跳一跳地消失在坡下,不远处躺着一只羊,四腿还在乱蹬。我跑过去一看,妈呀,羊脖子流着血,第一天放羊就碰见狼啦。我感到浑身哆嗦,头冒冷汗,扭头看,羊群根本用不着我吆喝,正向回家的方向逃窜。我此时根本顾不上死羊,撒开腿没命地去追赶羊群。羊越跑越快,离我越来越远,渐渐地完全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上气不接下气地拼命追着,想着羊一旦跑丢了,我可就什么都完了。

上了一个坡,我看到了蒙古包,包前马桩上还拴着一匹马,羊群早已跑回家,在包前挤成一团,“咩咩”地叫着,这时,我感到浑身无力一屁股坐到地上。包里的人都跑了出来,我一眼发现了队长,爬起来不顾一切地跑过去,冲着队长大喊:“狼!狼!”,接着我前言不搭后语地向队长讲述了事情的经过。队长说了一声:“不好,你这样直接把羊赶了回来,狼肯定会跟来的,应该在那里大声吆喝,多呆一会儿才行”。说着,队长取下枪向坡上望去,忽然他把枪架在马背上,向坡上扣动了扳机,随着“砰”的一声枪响,我这时真的看清了那是一只狼,一蹦一蹦,消失在坡后。我又冒出了一身冷汗,问队长是不是打到了狼腿,为什么它一蹦一蹦地跑了?他告诉我说,狼为了保护后爪的锋利,不到万不得已,一只后脚总是悬着走路的,不过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这是否是真的。

因为这天是我第一次单独放羊,队长放心不下,过来看我,没想到遇上了这事。他用马把死羊驮回来,把羊皮扒下来后,发现被咬的部位已经变得黑红,不能吃了,只好把前半截喂了狗。

夜深了,由于白天遇狼的惊吓,加上陶浩不时的“狼来了”的吆喝声,我又一次失眠了。后半夜我才睡着,不过这次睡得挺踏实,因为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得到了一支真枪。

羊群与群狼
转眼两个月过去了,羊群早已迁至冬营盘,三个五保户被送到队部过冬。我和另外一个知青小梁承包了这群羊。冬营盘四周都是丘陵地,比较背风,经过一夏天的禁牧,草长得非常好,羊在这里过冬产羔可以尽量减少酷冬寒风的袭击,保证它们顺利越冬。

蒙古高原的严冬,是我有生以来从未经历过的,冷的程度简直没法想象。早上刚洗完脸的热水泼到屋外已被摔得粉碎,因为热水在半路就变成了冰。在外边摸到金属物后不能立即撒手,要等到用手把它捂热了才行,否则手上的皮会被沾掉。一次我想用哈气把马嚼子吹热好给马戴,不小心碰到腮帮子,粘掉一大块皮,疼得我几天不敢吃东西。

每天外出放牧时,都要全副武装,头戴羊皮帽,身穿羊皮大衣,羊皮裤,脚蹬羊毛做的毡疙瘩,整个让羊给包了起来,就这样站在零下四十度的外边放牧一天,冻得也实在是够呛,回到家要喝着热茶在炉旁烤上半天才能缓过劲来。

如果刮起风来,风卷着积雪,大白天也可以伸手不见五指,当地人叫刮白毛风,在这样不长一棵树,没有什么东西可做参照物的草原,极容易迷失方向,随后很快会被冻死。

环境虽然如此恶劣,但我觉得每天都生活得很愉快。因为我们这个牧点紧靠边境,除了放牧还有巡逻任务,所以,队里给了我一匹大黑马,它个头长得很高,全身的毛乌黑油亮,跑起来飞快,一点也不颠。最重要的是对我绝对忠诚,我从来不给它上马绊(拴马腿用,防止马走得太远),不管它离我多远,只要听到我的呼唤,它都会立刻奔到我身边。它只能让我一个人骑,别人根本不能近身,放羊时跟在我身后吃草从来不用我牵着。我就叫它大黑,每天对它精心照料,它成了我亲密的伙伴。

另一件让我高兴的事,是我真的有了一支枪,虽然它只是一只四,五十年代装备的7.62骑步枪,但它射程远,威力大,背上它会觉得胆气顿增。我把它当作我的另一重要伙伴倍加爱护,放牧回来进屋的头一件事,就是把枪身的潮气擦干净,生怕一不小心使它生锈。

骑马挎枪保卫边疆,这是当时多少青年人的梦想,对我来说这种梦想已经变为现实,可以想象当时我得意的样子。我经常会在放牧时情不自禁地哼起一首流行歌,“骑马挎枪走天下,祖国到处是我的家,祖国…….”。

相比之下小梁就没有这样好运,他既没马也没枪,我们牧点另外还有两峰骆驼,每次他放牧只好骑骆驼。好在他是一个乐天派,从来也不嫉妒别人,我们在一起放牧相处得很好。

离我们营盘不远,是边防站的羊群。放羊的是两个新战士,包斯楞和小杨。由于方圆几十里再没有任何人家,我们又都是年轻人,很说得来,生活又格外单调,所以,经常到晚上聚一聚,聊聊天,我们很快就都成了好朋友。

这周轮到我放羊。早上,小梁帮我把羊羔抓回羔棚后,我背好枪,赶着羊群出发了,大黑照旧一步不落地跟着我。

今天天气不错,没风又不太冷,当我随羊群来到坡顶时,看见包斯楞也赶着他的羊群出坡了。他骑的是一匹海骝色军马,他的马口硬,跑起来揪不住,但对这个草原长大的骑惯了各种劣马的他是再合适不过了。

我这两天放羊经常跟他结伴,每当羊群吃稳后,我俩就会坐到山坡上,一边看羊吃草,一边聊天。他给我讲他在东北牧区放牧经历,我给他讲大城市生活的各种见闻。

昨天我俩约好,第二天,如果天好我们就到东边的这块草场来放羊。这里地势除了不远处有一条沟外,比较平坦,坐的稍高一点就可以看到整个羊群,不像在坡多的地方,得不停地两头来回跑着去照顾羊群。

两群羊一前一后朝草场慢慢地走去,今年的雪不大,虽然积雪覆盖了整个草原,但还不足以全部掩埋它们。晨光下,雪白的积雪衬托着裸露在表面的一片片金黄色的枯草,显得景色十分宜人。羊在草滩上散了开,两匹松了肚带的马悠闲地在不远处啃着草。听不见北风的呼啸声,除了偶尔的羊叫,整个草原显得一片寂静。

我和包斯楞从周围捡了些干牛粪,堆在一块石头旁点燃取暖。我俩坐在石头上,吃着我带来的奶蛋子,聊着天,还不时地轮流去把靠拢的两群羊分开。

太阳偏西了,包斯楞的羊群渐渐地走到靠近沟边的地方,他对我说到回家的时候了,他得去把羊群赶回来,说完就骑上枣浏马,挎上他的半自动步枪,朝着羊群走去。

我也赶紧收拾一下,跑去收拢我的羊群。正当我把分散的羊赶到一起时,突然我发现包斯楞的羊群没命地向我这里跑来,接着整个羊挤成一团不动了,并听到从羊群中不时传出凄惨的叫声。

天哪!此时我看到,从沟里窜出十几只狼,一下扑进了羊群,它们似乎分工明确,各尽其职,有五,六只狼在羊群周围跑圈,使外围受惊吓的羊都拼命地向羊群里边钻,整个羊群越挤越紧,根本无法动弹,剩下的狼挤在羊群中抬头就可以随意咬倒周边的羊。

我意识到这是遇到狼群了。虽然有了一次遇狼的经验,可我仍然感到浑身冒汗,直想上厕所,因为这次可是一群狼。

我三下两下就窜到大黑跟前,跳了上去,顺手摘下枪,推上子弹,飞跑着把羊赶到一起。我紧张地注视着那群羊的方向,生怕群狼再冲向我的羊群。大黑似乎也有所察觉,只见它竖着两耳,鼻子向外喷着粗气,不安地用前蹄敲打着地面。

此时我只是干着急,却帮不上包斯楞一点忙。虽然我有马有枪,可我寸步不敢离开我的羊群。打枪?说实在的,我对我的枪法心里也没个底,长这么大还没开过一枪,骑在马上,那边又是人,又是羊的,我这一枪打出去,还不定给谁身上钻个眼。再说了,枪响后,马一旦受了惊,把我撂下来,这倒也没什么,但羊惊炸了群可不是玩的。

包斯楞已跑到他的羊跟前,看到他一连举了几次枪,都犹豫地放了下来,我才注意到,原来狼已经都跑到羊的背后,有羊挡着,包斯楞根本不敢开枪。

我好像想到了什么,也不管包斯楞是否听得见,冲着他大声喊着,让他朝天开枪,不要打狼。因为,我听说,打到公狼还没事,打到母狼,公狼都会过来拼命,而且狼一嚎,附近的狼都会跑过来,不把人撕碎决不罢休。几年前,听说这里的两个战士,骑着摩托拿着冲锋枪遇到了狼群。他们向狼群开了枪,后来,当人们找到熄火的摩托时,仅发现摩托周围有几十只死狼,咬碎的冲锋枪和两滩血。

也许包斯楞明白过味来,或是听到了我的呼喊,只见他举起半自动步枪朝天,乒乒乓乓的连着放了五,六抢。枪声划破了草原的寂静,我的羊吓得顿时挤做一团,大黑也紧张地后退了好几步。

随着枪声,狼都慌张地从拥挤的羊群中钻了出来,一眨眼的功夫就窜进了附近的沟中。被激怒的包斯楞打着马,跟着狼的屁股追进沟里,他真不愧是牧人之子,马上功夫十分了得,一边追一边还不停地放着枪,转眼就看不到了。

他的羊这时才醒过盹,疯狂地向我这里跑来,我吃惊地发现羊群刚才站过的地方东一只西一只的躺着一大片羊。

他的羊跑得更快了,我怕两群羊混了,赶紧打马迎了上去。意想不到的是,刚跑到了羊的跟前,它们就呼啦一下拥上来,把我和马围到了中央。我赶紧跳下马来,发现它们都正用充满着惊恐和期待的目光望着我,同时还不断地发出哀叫,在这危难时刻,我忽然有一种与这群羊心灵相通的感觉。我仿佛从它们目光和叫声中体会出,它们是如此地渴望从我这里得到保护,我立刻不住地大声说,叫它们不要怕,我会全力保护他们的。我感到它们似乎听懂了我的话,因为整个羊群慢慢的不再那样焦躁,叫声也不再那样悲哀。

还不见包斯楞,我顾不上死了的羊,赶紧赶着两群羊慢慢向回走,因为我接受了头一回的教训,怕羊走太快狼会跟回家。

走出一段后,终于看到包斯楞的身影,他下马看了看死去的羊后,立刻打马跑到我跟前,告我他没能追上狼,让我赶紧回去叫小杨来替我们把羊赶回去,顺便把我家的两峰骆驼带来好往回驮死羊。我顾不上多问,骑上马向回跑去。

快到家时,迎面碰见神情紧张,骑马提枪的小杨,他和小梁都听见枪声。因为是边境,不让随便打枪。,商量后决定,小梁看家,他来探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我与包斯楞牵着骆驼来到刚才狼咬死羊的地方,我们吃惊地发现所有的死羊都不见了,我问包斯楞是不是记错地方了,他指着地上的血否定了我的看法,我立刻联想到是不是来了大群的狼把羊全吃了,想到这里我感到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忽然,包斯楞指着不远处的积雪下,露出半条羊腿,四面还有一些凌乱的狼脚印,仔细瞧,周围积雪中不断地显露出一片毛或一条羊尾。我恍然大悟,原来趁我们不在狼又跑了回来,把羊全都埋了,想等以后慢慢吃。

我和包斯楞,来回走了好几趟,直到很晚才把死羊全都运回去,足足有二十只。他顾不上吃饭连夜骑马回边防站汇报去了。

第二天早上,我跟小梁正在饮羊,包斯楞回来了,同来的还有队里的车倌,他要用大车帮边防站把死羊拉回去。

小杨要去放羊,包斯楞坚持要自己去,并且还要去同一片草场放牧,说是叫盯坡,这样狼认为你不怕它们,就不敢再来了。

我虽然不想再到昨天的草场去放牧了,怕再碰到狼,但包斯楞要去,我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今天包斯楞带上了小杨的冲锋枪,身上挂满了子弹夹。整整一天,他基本都在马上,直到太阳落山,也没见一只狼。我想,那一定是狼看到他满脸怒气,一付要拼命的样子,早已吓得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草原斗牛士
前不久,社员选我当了兼职现金保管。这活虽然不复杂,但是没人愿意干。因为我们队各牧点住得分散,又都远离公社粮站,为了不影响放牧,每月队里给统一买粮。现金保管的主要任务,就是每月月初,到各个牧点去收集装粮的口袋、油瓶,记好每家要买的粮油品种和数量(我们是边境公社,为了给蒙修看,粮油不定量),然后到公社粮站买好,记上帐,回来交给会计,以便从年终分红中扣去买粮款。最后还要给各家各户送去,顺便给每人预发5元的零花钱。每次买粮都得去一个多星期,又辛苦,又麻烦,回来后还得接着放羊。

我那时,年轻好胜,觉得社员信任,也没想那么多,就接手当了这个兼职保管。

又到月初了,队里派了人来替我帮小梁放羊。我骑上大黑马,背上我的长枪,跟着车官*的大车,出发到各个牧点去取买粮的口袋。

*是一个满脸皱纹、秃顶,五十多岁的老光棍,汉话说得不错,人又很风趣。年轻的时候,拉过骆驼,去过新疆和田和外蒙的大库略(乌兰巴托),可谓见多识广。深冬的季节,在这荒凉的草地上行走,一路上多亏*不时地讲些他年轻时拉骆驼的见闻,倒也不觉得寂寞。

草原上的畜牧点分布得很广,相距最近的也隔个十里二十里的,走了一天,才去过六七户人家。

傍晚时分,来到老布森家,我们准备就住在哪里。他家包了队里的一群牛,当到他家时,他正好外出去赶牛,不在家。他老婆依希克刚把最后一只小牛犊拴到钉在地上的练绳上,看到了我们,她顾不上再检查一下那些被拴的牛犊,马上跑过来热情地把我们迎进了蒙古包。

在寒风中赶了一天的路,这会儿坐在温暖的蒙古包中,听着女主人欢快的笑语,喝碗滚烫的奶茶,吃上几个油炸棒棒和奶疙瘩,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感。

一阵狗咬和渐近的马蹄声过后,老布森带着一身凉气走进蒙古包,这是个不善言辞的中年蒙古汉子,仅从诚恳和简单的话语中,感到他很高兴我们的到来。

听到远处牛群发出的哞哞叫声,包外被拴着急等吃奶的小牛犊也都跟着叫起来。女主人立时停止了说笑,顺手给老布森到了一碗奶茶,又飞快的端上一盘热气腾腾的手扒肉,转身拿起了挤奶桶,说是要给母牛挤奶。

看到香喷喷的手扒肉,*从怀里掏出一个锡酒瓶子,老布森的脸马上笑开了花,看样子他们俩是要有一拼。

我不会喝酒,以前又没看过给牛挤奶,就提出去帮忙,女主人高兴地答应了。因为平时有女儿帮忙,这会儿她不在家,正好由我来顶。

我们先把牛群圈进牛圈,随后从挤在圈门口急等着喂犊的母牛中牵出一头来拴到桩子上。我的任务是把它的牛犊拉过来,母牛有四个*,先让小牛把前边的一个*吃软,我再把小牛拉开,依希克就可以挤这个*的奶了。

我头一次干,没有一点经验,费了老大劲才把小牛从*上拉下来,刚要把它揪得离母牛远一点,没想到着急吃奶的小牛猛地从我的手里挣脱出来,向母牛冲去,顺势把我带了个跟头,头还差点杵到旁边刚拉的一摊牛屎中。

依希克赶紧放下奶桶,帮我抓住狂跳的小牛,看着我这狼狈相,她的脸憋得通红,随后很不好意思地又重复讲了一遍如何抓牛。当她挤完了第二个*后,我就把小牛和母牛放开,把剩下的两个没挤奶的*留给小牛,让他们母子团聚,接着开始挤第二头母牛。

很快依希克就挤了多半桶的奶。我在旁边看得直手痒痒,也想试试看,她笑眯眯的演示了一遍挤奶的手法,我抓住了母牛的*,照猫画虎的挤了半天,连一滴奶也没挤出来,可能挤得母牛不舒服了,它抬起后腿使劲一蹬,正好踩到我的脚上,疼得我抱着脚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差点把奶桶给撞翻。我不好意思地让依希克接着再挤。这样来回重复,终于挤完了所有的带犊母牛的奶。

当我帮依希克把吃饱了奶,满地撒欢的小牛重新拴好,再把母牛赶回牛圈时,天已经漆黑。我们把各自的马揭下鞍子,拴好马绊,又招呼喝得半醉的*赶快卸下车马,让它们相跟着到周围的草场去吃草。

吃完晚饭,劳累了一天的人们,很快就都躺倒进入了梦香。早上,我被牛叫和人的吆喝声惊醒,发现*仍然还睡着,老布森俩口已经不见了。

我穿上衣服,走出蒙古包,看到他俩口已经差不多快给母牛挤完奶了。我很不好意思没能帮忙,就提出去把马找回来。老布森指给我昨晚马踩下的蹄印,让顺着蹄印去找。果然,没走多远,就看到了那几匹马。

当我把马在附近的井上饮完,赶回营地时,女主人已经烧好奶茶,正等着我们吃早饭。

又要赶路了,*套好了大车,我牵着马,跟送出蒙古包的老布森两口子道别。他们的牛群这时也已经离开营盘,排着队向坡下不远的井上走去。

我们怕耽误他们饮牛,正准备翻身上马早点离开时,忽然,他家的两条黑狗冲着坡顶一阵狂叫,接着就张牙舞爪地朝着坡顶猛扑过去。顺着它们奔跑的方向看,只见坡顶上露出一个狼头,看到狂奔过来的狗后,恍了两下就不见了,两只狗也很快跟着冲到坡后。这次我看得很清楚,是狼!因为牧区的狗耳朵都是耷拉的,只有狼的耳朵是竖的。

我正纳闷,大白天的一只狼怎么就会跑到营盘上来。忽然,那两只黑狗弓着腰,夹着尾巴,嘴里发着呜咽声音,飞快地从坡后窜回到老布森的身边,并瘫倒在他的脚下,浑身哆嗦着,还一股一股地滋着尿,一下子变成了两只丧家犬。

还来不及细想,为什么狗会被吓成这样,从远处传来了群牛发出的巨吼。

听到牛群的吼声,老布森脸色一变,立刻转身向坡上奔去。我也赶紧牵着马,随着他跑上坡顶。忽然,马缰拉不动了,扭回头,见大黑四蹄杵地,屁股向后坐,鼻孔张德老大,喷着气,两眼惊恐的瞅着坡下。顺着它的眼光望去,我的心一下狂跳起来,眼前的场面使我惊呆了。

坡下,老布森的一百多头牛围成了一个圈,由两头东北引进的大牤牛(种公牛)带领着所有犍牛(扇了的公牛)全都头朝外,站在圈的外围,把母牛和去年生的小牛蛋子围在圈的中央。

在离牛群不远处,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站了一圈虎视眈眈的恶狼,估计大约有六十多只。

此时,除了牛群发出的哞哞的叫声外,双方都只互相瞅着,没有动,但谁都清楚,接下来,将会出现的是一场异常惨烈的生死大搏斗。

老布森铁青个脸瞅着下边的牛群,依希克和*不知什么时候也上来了。看到眼前的情景,依希克悄悄地走到丈夫身后,用手紧紧抓住老布森的胳膊。*脸变得煞白,用手不停地捋着他的赶马鞭,嘴里还默默叨叨地不知说些什么。

看到大家的这些表情,我更不知如何是好。忽然,胳膊碰到身后背的枪,我想起上次放羊遇狼时,朝天放枪把狼惊跑的事。我赶紧走到老布森的面前,摘下枪,提议我可以开枪把狼吓跑。老布森使劲地摇着头说:“绝对使不得,一旦枪响,惊炸了牛群,母牛小牛失去了保护,会被狼咬死的”。我问有什么办法可以赶走狼群,他沮丧地回答:“咱们人少,惹不得狼,现在只有靠牛群自己保护自己了”。

牛群出现了异动,我们赶紧朝那里望去,狼的攻击开始了。只见一只狼先是低着头,缓慢地向前走了几步,紧跟着猛地一蹿,飞似地扑向牛群。奇怪的是,其余的狼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地,动也不动地看着那只奔跑的狼。

牛群出现了一阵骚动,接着一头黑花大牤牛哞的一声叫,向扑上来的狼冲去,随后周围的几头犍牛也吼叫着低着头冲过来,排成一溜挡住了狼的去路。

也许这只狼看看没法冲过去,它忽然停止了奔跑,扭过身,一步三回头的走回去,看样子它只是在试探,大牤牛也没再追它。

我们都非常紧张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忽然,从狼群中又窜出了四五只狼,分别从不同的方向向牛群扑去。此时整个牛群的牛都警觉起来,只见所有的公牛犍牛都瞪着*的眼,喘着粗气,有的犍牛还用前蹄不停地敲打着地面,不安的注视着闯过来的狼。连母牛也哞哞地叫着紧紧地跟着自己的孩子,生怕被闯进圈内的狼咬着。

冲过去的狼被群牛挡住,又有更多的狼向牛群扑去。我的心跳也随着狼的攻击次数逐渐加快,到了后来,就觉得一张口,心会从嘴里掉出来。

群牛的抵抗越来越激烈,其中两头大牤牛斗得最勇,尤其那头棕色大牤牛,哪的狼多它往哪冲。冲过去后,又是顶,又是踢的,很多狼都被它顶翻,后来,狼见到它都躲得远远的。牛群的牛顶住了群狼的多次攻击,既不后退,也不追击,始终没让狼突破外围窜进圈内。

这激烈搏斗的场面,就像古代的战场上的两军对峙,斗得激烈,斗得有勇有谋。

渐渐地我发现一些牛身上已经带了血,这表明有的牛受伤了,狼一见血攻击更加猛烈。我想这样下去,圈内的牛可能会有危险。

果然,一只狼,趁着两伙牛狼群战的间隙,窜进了圈内,一下扑到了一头一岁牛犊的背上,牛犊疼得大叫,旁边的母牛急红了眼,跑过来一头撞掉了小牛背上的狼,小牛幌了两下随后卧倒在地。紧跟着奔过来的另一头母牛,低头用角使劲一挑,把地上的狼挑飞,掉到地上的狼滚了个滚,翻过身来一瘸一拐的跑了。

看到有牛受伤,老布森急得在地上团团转,我们几个更是没了主意。突然,老布森眼睛发直,用手指着我背后,嘴唇哆嗦得老半天说不出话。我们扭回头,看到远处公路出现一个小黑点,飞快地朝我们这个方向移动过来,那是辆汽车。老布森说:“快把汽车拦下来,让汽车帮忙赶一下狼群”。我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绝好的主意。我正好牵着大黑,就自告奋勇地去拦汽车。

我骑上马飞快地朝汽车迎面奔去,快到汽车跟前,我认出这是边防站的京吉普,开车的小张,因为经常给他们的畜牧点送给养,所以跟我很熟。

当我骑马跑到车跟前时,想跟他打招呼。可没想到,汽车经过面前,不但不停车,反而加大油门蹭地一下从我身边开了过去。这下我可急了,赶紧打马,拼命地追赶前面的小车。

忽然,前面出现了一条沟,我想勒马已经来不及了,以前我从没骑马蹦过沟,没办法,只有豁出去了,我松开马缰,一闭眼,大黑一下就从沟上窜过去了。

我刚要松口气,狂奔的大黑前蹄采进鼠洞,身子向前一倾,翻了一个跟头,把我扔出了老远,背上的枪筒敲到头上,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的,半天缓不过劲来。

听到大黑灰灰的叫声,随后又听到汽车刹闸的声音。我赶紧坐起来,小张已站到我身边,他是回来看我摔没摔坏。

问他为什么见了我不停,还加油门。他说,老听我吹牛大黑跑得快,他是想要试试,看到底大黑跑得有多快。

我告诉他,老布森的牛群遇到狼,想请他开车帮忙把狼赶跑,他二话没说,问明在哪,开上车就朝牛群方向驶去。我赶紧上了马,紧紧跟在车的后边。

上了坡,小张顺着老布森手指的方向,加大油门,把汽车喇叭按得山响,朝着狼牛正在争斗的坡下冲去。

听到汽车喇叭响,看到狂奔过来的汽车,双方立刻停止了打斗。由于牛群经常见汽车,只是骚动了一下,随后就退回去,聚成一团。可是,狼没见过这个阵势,它们被惊得四处乱窜,转眼就都跑得没了踪影,小张紧跟着较大的一股逃跑的狼群追出好远。

我们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跑到牛跟前,看看除了那只受伤的牛犊外,整个牛群没多大事。

小张开车回来了,因为急着赶路,他谢绝了老布森俩口的盛情邀请,连奶茶也没喝上一口,开上车走了。

牛群上井喝水去了,留下受伤的牛犊和它的母亲,母牛流着泪,舔着受伤的小牛。依希克用骆驼驮走了受伤的牛犊。

告别了老布森夫妇,我们也上路了。*像是还没缓过劲来,一路上很少说话。

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我感到有些后怕。如果我再晚点起床,找到马,饮完它们,走在回营盘的路上……,我不敢想下去了。
打 狼

初春的狂风季刚过,整个草原已显露出一派万物复苏的景象。积雪融化了,碧蓝的天空中,时不时地传来南飞的雁鸣声,嫩绿的小草从已经解冻的大地中探出头来,把枯黄了一整冬的草场染上一层淡淡的青色。

这个季节的羊是一年中最难放的,因为啃食一冬枯草的羊群,闻到了地下刚刚发芽的青草香后,再也不想吃隔年的枯草,为寻找可口的美食,它们会顺着草香气味不停的乱跑(牧民叫跑青),如不及时拦阻,原本已瘦弱的羊很快会耗尽体内最后一点能量直到死去。所以,放牧时我要不停的来回奔走堵截乱跑的羊群,与此同时,也练就了一手用羊铲扔石头拦羊的硬功夫。

多亏老天有眼,一场春雨过后,青草一夜间就窜出地面老高,出坡的羊群不再乱跑,它们在这绿油油的草场上慢慢地散开,头也不抬贪婪地啃食着嫩绿的小草。

温暖的阳光下,脱去了沉重的皮衣,一身轻松,我坐在高坡上,看着绿草地上移动中的洁白羊群,感受着春风的温柔,时而举起望远镜向远处瞭望。因为,春天的狼虽不再聚集成大群,但产了仔的母狼,为了喂养小狼,需要更加频繁地捕食猎物。

对面半山坡上有几只黄羊悠闲地吃着草,我坐着无聊,就举起手中的枪对着它们练瞄准,心里琢磨着,再过些日子等黄羊吃肥了,打上一只吃顿手把肉。

无意中我瞟见对面坡顶上有什么东西在动,拿起望远镜仔细看,原来是三只狼。我的羊群离它们很远,因此,我没有急着收拢羊群,只是坐在原地,用望远镜紧紧盯住它们,看看这些狼到底要干什么。

不久发现有两只狼顺着旁边的沟跑到坡下,而另一只却不见了踪影。我正到处寻找时,就瞅见坡下的那两只狼,猛地向半坡上正在吃草的黄羊冲过去。看到冲上来的狼,几只黄羊惊慌地转身就往坡上逃。最前边的一只刚奔到坡顶,就被石头后突然冒出来的一只狼扑倒,其它的黄羊惊得四散而逃,紧跟在后边的两只狼迅速扑了上来,转眼这只黄羊就不动了。

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切,真让我对狼的智慧和捕猎技巧佩服到家了。

当绿草全部出齐的时节,我们羊群迁移到了夏营盘。望着这辽阔无际的绿色原野,想到要在这里度过一个阳光明媚的夏季,心情感到十分舒畅。

搬过来头两天,刚好轮我下夜,几天倒场的劳累,使我晚上常常睡过头。夏营盘没有羊圈,羊群就卧在蒙古包前,很容易被狼偷袭。据说牧区狼不主动攻击人,我想了个自认为聪明的主意。晚上,我把我们养的三条狗分别拴到羊群周围的三个角上。我搬来行李,放到剩下的一面。心想,我睡在羊群跟前,另三面有狗,一旦狗咬或羊群有什么动静,我会立刻警觉,马上起来照看羊群。

身边放好抢,我安心地睡去。这一觉睡得真好,第二天早上太阳快露头时我才醒来。看到卧在地上安详倒嚼的羊群,想着这一夜又算平安渡过了。

我把行李卷好,正要把它搬到包里去,忽然发现在我不远处草上,有一条被东西拖过的痕迹,我好奇地顺着这条痕迹走,吃惊的发现在蒙古包后十来步的地方,有一个羊肚子(羊胃),周围还发现很大脚印,一看就是狼的。我记得包斯楞曾经说过,夏天,狼常会来偷营盘的羊,偷袭时只拉绵羊,从不抓山羊。因为,山羊被咬后会乱叫,绵羊咬死也不吭一声。狼还有个习惯,吃羊时,从不吃羊肚。

我转回头再察看羊群。果然,经常卧在靠南侧的一只黑花头大羯绵羊(阉过的公羊)不见了。

听到我的大呼小叫,小梁从包里跑了出来,我俩叹息了半天,这么大的一群羊,三条狗还加上个我,怎么就听不到一点动静,让狼在这样近的地方把一只整羊给偷吃完了。

过后,我们加倍地提高警惕,按牧民的说法,狼为不被狗发现,专门戗着风,从低处偷偷接近羊群。所以,我们小心地提防低洼处,下风头,狼易于出没的地方。可没几天,小梁下夜时还是被狼偷吃了羊,也只留下一个羊肚。

我曾问过一个老牧民,为什么狼不吃羊肚。他说,羊肚子被狼留下,可在关键时逃命用,他还给我讲了亲身经历的故事。一次,他放羊归来,发现丢了一只奶羔的母羊,在他骑马返回寻找途中,看到一只狼正在偷吃他的羊,当他追赶狼时,狼叼起肚子就跑,后来看看实在跑不快,就丢下肚子逃走了,没追上狼,在回来的路上,发现地上的羊肚在动,打开看,里面有两只小狼,他知道母狼报复性极强,找不到狼仔,会天天来营盘骚扰,只好留下小狼走了。还有一次,一只被追急的狼,叼着肚子跳到河里,用它当救生圈,优哉游哉的顺流漂过河去,牧民多不会水,只好站在河边干瞪眼。

跟附近的马群比,我们这还算不错了。因为马群的小马驹几乎每夜都会遭狼的袭击,搞得下夜的马倌为拦截受惊的马群,整夜奔跑,徒与奔命。

不久,小梁在放羊时,偶然发现两条狼吃剩下的小马驹的后腿,拿回来煮了吃,味道好极了,难怪狼要频繁地袭击马群。这以后,我俩常可享受此种美食。

这种每夜提心吊胆提防狼偷袭的日子真不好过,一想到晚上都不能睡个囫囵觉,就恨得我咬牙根,真想一枪把偷袭的狼脑袋打个窟窿。

机会终于来了。由于今年的狼灾比较严重,为减少大小牲畜的损失,公社组织了大规模的打狼活动。

八月中,是我们这最热的季节,公社武装部长巴彦带领了全公社三个生产大队所有能抽调的青壮年,开始了今年的围猎活动。我和同队的知青宝林也被队里派来打狼。

出发前,巴彦部长讲了围猎打狼的规则和注意事项,随后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奔向围猎场。

头次参加打狼,我骑着大黑马夹杂在数百举着套马杆,身背钢枪,手提马鞭棍棒的围猎者中间,跟随着周围的骑手一同跃马扬鞭,相互你追我赶,疯狂地在草原上奔驰,借以显示自己的马好骑术高。上百只高大的牧羊犬,也紧紧地跟随

在自己的主人坐骑后面奔跑跳跃。这种热烈的场面,使我激动万分,忍不住与这些浑身充满朝气的年轻骑手们一起狂呼乱叫。

接近中午时分,我们的马队来到围猎场,按照事前的部署,正式拉开了围猎的序幕。

围猎的第一步,就是在狼可能藏身的方圆几十里的区域内围成一个大的包围圈。包围圈起点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位置,需要安排一个十分有经验的人站在这个

地方,因为他担负着发布围猎行动开始的重任。武装部的干事苏木亚被留在这里,这家伙好吹牛,因为来边境检查民兵工作,经常顺路到我们营地休息喝茶,跟我很熟。在一次打黄羊时,由于猎枪内的huo yao装得太多,他的一只眼,被zha了膛飞出的枪栓崩瞎。虽然只剩一只眼,但他仍是个打猎好手。

指挥紧接着在离他几百米处留下一骑手,再隔不远又留一个,依此类推。骑手停留的位置,不能离的太远,必须能看到两边的人。留下后要下马站立,没有看到信号,决不能随便走动。

我们几个,由于头次参加围猎活动,对地形又不熟,所以,没走多远,都被留下来。正是中午时分,看到大队人马很快离去,剩我孤零零的一个人牵着大黑站在一个小高坡上,烈日当头,没有一丝风吹,热得浑身冒着臭汗。虽然,可以看到两边站着的人,但我不能动,想跟他们聊天,又相互隔的太远,根本听不到说什么,再说也不允许。幸亏带了一袋奶疙瘩,只好靠嚼奶疙瘩打发时间。

马队已离开多时,仍不见发出围猎开始的信号。早听说在天气最热时打狼,狼热得跑不动,容易捕杀。但站在烈日下长时间暴晒,不能动。忍不住心里直骂娘,觉得打狼除了是好玩,刺激,也真他妈的够辛苦的。

大约过了个把小时,我看到远处有一个骑马的人,向着苏木亚站的方向跑来,快接近苏木亚时,骑马人勒住奔跑的马,并且从马上跳了下来。

当骑手下马站稳后,表明包围圈已经完成。苏木亚立刻跳上马背,这是发出围猎开始的信号,他两边的人看到后随即飞快跨到马鞍上,再两边的人紧跟飞身上马,就这样一个传一个,很快大家都骑到马上。由于事先有规定,围猎中为了避免伤人,不许随便打枪,所以,我除了背枪外,手里多拎了一根打狼棍。

实际上,我们每个围猎者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不让狼跑到包围圈外。发现有狼,围猎者只要把它撵进圈内就算完成任务,两边的猎手要配合围堵,一旦狼跑向旁边的人,就由旁边人接着把狼向圈里赶。追狼者看到有人接替,一定要立刻返回到原来的位置,不能死命追,防止包围圈从这里被撕破。

我第一次参加打狼,没经验,骑在马背上,心情格外紧张,不住地四处张望,生怕一不留神,狼会从我这溜走。同时,还要时刻注意和左右骑手保持一定距离。我们一边走一边大声吆喝,带来的狗也乱叫跟着凑热闹,我们一路小心地向包围圈中央推进着。

胯下的大黑,倒着小碎步飞快的前进。有时,不得不揪紧缰绳,以防走得太快,与周围的骑手拉开距离。

面前不时地窜出受惊的兔子,狐狸,远处有黄羊在奔跑。但谁也顾不上理睬它们。猎手们骑着马,爬坡跨沟,大声的呼喊着,前进着,包围圈越缩越小。我虽然仍很兴奋,时间一长又感到有些失望。因为走了半天,没看见一只狼,只碰到一只跑不动的狐狸,肚朝天,躺在那里喘粗气,照实把我吓了一跳,还以为遇到了狼。走近时,才发现看错了,气得我冲过去,顺手给了它一棒子。

渐渐地我已经听到对面远远的传来了人的吆喝声和狗咬声,看样子包围圈快收拢了。我觉得很泄气,大热的天,那么多的人马跑了大半晌,也没打到一只狼,真没劲。

来到一条沟前,我根本没有心情再吆喝,也顾不上看两侧的人到了哪,在沟边找了个裂缝,打马顺裂缝下到沟底。我想尽快爬上沟对面,与前面人会合,好快点结束围猎,回去休息。

我在对面的沟沿上又寻到一条裂缝,骑着马,无精打采的顺着裂缝向沟上爬。

当大黑走近一排灌木丛时,猛地向旁边一闪,我没有任何准备,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从灌木丛中跑出一个黄呼呼的东西。仔细瞧,呀!真是一只狼。我扯着嗓门大喊一声,这里有狼!然后使劲打马,紧跟狼后,向坡上追去。听到我的呼叫,离我较近的几个骑手立刻调转马头,冲向我这。

大黑不愧是一匹骏马,一步不拉地跟着狼冲上了坡。前边的狼,一会儿向东一会儿朝南拼命的跑着,但始终也没能摆脱我们。

可能为躲避围猎者的追击,这只狼几经跑了很久。因为,没跑多远,就发觉它已经精疲力竭跑不动了,只见它挣扎着想翻上一道坡,爬了一半就滑了下来。随后,它一头扎在两棵紧挨着的树杆底下,蹲在那,吐着舌头,嘴张的老大,一动不动惊恐地瞅着我。我知道这时候的狼,再也咬不了人。看着它可怜兮兮的样子,但想起被咬死的羊,我立刻跳下马来,拎着棒子走到狼跟前,狠了狠心,举起棒子,想一下敲到狼头上把它打昏。

“乒”的一声,只见树下的狼一头栽倒在我的面前,紧接着脚边冒起了一股白烟,吓得我一蹦老高,大黑也惊得直晃脑袋。猛抬头,看见乌拉大队的都格尔,举着冒烟的枪站在我对面,正得意地看着我。我气地破口大骂:“瞎了你的狗眼,没看见对面有人,打着人怎么办”。他还挺有理,说是怕狼咬着我。

突然“乒,乒,乓,乓”又有几声枪,子弹嗖嗖地从我们头顶飞过。我俩赶紧钻到树后,朝前望去。围猎到了尾声,那已经聚集起不少人马,这时乱成一锅粥。有的马被枪声惊得乱蹦乱跳,四处乱跑,有的人跳下马背赶紧藏到马的身后,还有人干脆爬到地上,带来的狗也吓得在马肚下乱窜,让人分不清跑的到底是狼还是狗。苏木亚伏在马背上,一边跑一边大声喊:“不要开枪,不要开枪”。

闹了好一阵,人马才重新聚集到一起。事后才知道,是卫井大队的一个楞小伙子,碰到两只逃跑的狼,他怕狼跑了,忘了不许随便开枪的命令,打了几枪,把大家吓了个半死。

清点战果时,我们队的马倌白音,得意洋洋地骑着马,用马杆拖着一只死狼,跑到巴彦部长那去登记,这回他总算为被狼吃掉的马驹出了口气。清点的结果,一共打死六只狼,要不是最后打枪,趁乱跑了几只狼,这次收获会更大。

队伍返回营地时,留守的人已经烧好奶茶,锅里煮的大块的羊肉飘出了诱人的香气。

夜晚,辛苦了一整天的人们,围坐在篝火旁,大块的啃着手把肉,大碗的喝着辛辣的白酒,唱着,笑着,没有人理会远处丢失了狼仔的母狼的嚎叫。

想到白天本应是我打的狼,却被别人争着打死,气就不打一处来。转过来一想,回去后又有了吹牛的资本,不尽又有点洋洋自得。

望着周围兴高采烈的人们,我忘掉了白天发生的一切,很快就融入到这欢乐的海洋之中。

以前我从不喝酒,今天也破了例,端着一个大酒碗,手里举着一大块手把肉,渐渐地周围变得模糊起来,随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二.驼乡话驼
我下乡所在的公社,地处内蒙西部的戈壁滩。这里地广人稀,牧草稀疏低矮,气候干燥寒冷,很少能遇到像内蒙东部区那样,骑马在齐腰高的草丛行走的情景,而且不少地区是大片的盐碱地,在这里仅生长着骆驼刺和一种马,牛,羊都很少吃的低矮略带咸味的灌木,当地人叫它篙碑,可这些确是骆驼的美味佳肴。

正因为这种戈壁的自然,环境,气候非常适合骆驼的生存,所以牧民放养了大群的骆驼,使这里成为骆乡。

戈壁旱船
记得来到生产队的头一天,吃过晚饭后,我们几个知青顾不上坐马车颠簸了一整天后的劳累,结伴走出队部,想尽快的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临出门前,队长一再嘱咐我们,天快黑了,不要跑远了,晚上还要开会。

实际上队部所在地很小,除了队部办公室,仓库,只有一个供销社,几栋干部家属和五保户的住房,根本没什么可转的。
我们来到供销社,想看看里面都卖些什么。宝林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供销社门口的马桩子上拴了一匹白马,他用手桶我,问我敢不敢骑,我怕人骂,但他说想试试骑马的感觉。
当他来到马跟前,马就把马屁股调给他,根本不让他靠近。宝林这小子,还真行,只见他退后了两步,突然来了个助跑,然后没等马屁股掉过来就窜上马背。不过窜的劲大了点,一头从马背上翻了过去,掉到地上。其他人哄堂大笑,我可吓白了脸,真怕马惊了把他踢伤。

正好马主人从供销社出来,把宝林臭骂了一顿,说牧区的马乱骑会送命的,害得我们几个一个劲的赔不是。
出了供销社,在返回队部的路上,看到一个牧民牵着一峰骆驼正向水井走去。我们几个立刻来了精神,蜂拥的跟着追到井上。因为我们这些城市里长大的知青,多数都没见过真骆驼,大家新奇的围着骆驼,不住向那个牧民问东问西的,弄得他都不知先回答谁才好。

小张站在一旁一声不响盯着喝水的骆驼,这骆驼跟图片上的有些不一样,它前边的峰是躺倒的,只有后边的峰是立着的。好长时间骆驼才喝够了水抬起头来。
这时,只见小张瞪着充满疑问的大眼走到牧民跟前问道:“在家听人说过,骆驼有两个峰,一个是用来装吃的,另一个是用来装水的,怎么这骆驼喝了那么多水,前面的峰还是躺着的呢”?牧民听完了小张的问题,笑得差点没坐到地上,他告诉小张,驼峰里都是油(脂肪),骆驼冬天吃干草,两个峰会变小,到秋天由于吃了一夏天新鲜草,两个峰才会长大长高,前边的峰躺倒是由于小时没处理好所致。小张红着脸退到一边,宝林次牙咧嘴的冲着她出怪像,想是报复她笑自己掉下马来。

我瞅着这雄壮高大的骆驼,忍不住想要牵它走一走。当我提出后,那个牧民很痛快地就把缰绳递给我,其他人见了赶紧闪到两旁。
没想到这骆驼欺生,我怎么牵它它都不走,只是啊,啊的叫着。最后我使劲拉了一下拴它鼻子的缰绳,骆驼的脖子被我揪的向前伸出老长,可它还是不肯挪动一步。就在此时,我瞧见骆驼脖子上鼓起一个包,自下而上快速移动着,紧接着,一堆黄糊糊,臭烘烘的液状物体从它嘴中喷了出来,喷得我满身满脸都是,原来这是骆驼倒嚼吐出来的食物,我赶紧撒开缰绳跳到一边。再看宝林笑得躺在地上直登腿,另几位也眼泪鼻涕的笑得直不起腰来。真没想到骆驼还有这么一手,我尴尬的瞅着那位牧民摇着头,很轻松的牵着骆驼离开了水井。

随着牧羊生活的开始,我才体会到,这里的游牧生活一刻也离不开骆驼。我们畜牧点也有两峰骆驼,因毛色发黄,我和小梁给它们分别取名叫大黄,二黄。
我们住的蒙古包离吃水井有十来里地,每隔四,五天我们就要牵上大黄驮着水桶到井上取一次水,这里没有用牛拉勒勒车的习惯,,实际上我觉得这比勒勒车拉水方便得多,因为骆驼用不着专门的路,驮两桶水爬坡跨沟根本不在话下。

严冬季节放羊,骑马或步行都是很受罪的,况且还要带着毡包用来装刚生下的羊羔。所以在冬季,我们多骑着二黄去放羊。二黄,走起来比较稳当,骑在它背上,前后两个驼峰一挡,再加上二黄身上散发出的热,再冷的天也不觉得。放羊时,它一边吃草,一边慢慢得跟着羊群走,用不着管,有时羊群吃稳后,我就让二黄卧下来,我可以在背风一面靠着骆驼坐下来休息。

二黄看起来很温顺,可有一次,我骑着它赶着羊群上井去饮羊,半路遇到公社邮递员小季骑着自行车来送信,二黄没有这么近看过骑车的,它惊的一闪,随后撂了两个橛子,把我扔的老高,平躺着掉到地上,还是小季扔下自行车把我拉起来的。

第二天放羊,我遇到临队的知青小边问我摔得不碍事吧,我奇怪他怎么这样快就知道我从骆驼上掉下来了。小边的话,草原上人们没事,骑马过一个蒙古包就进去喝奶茶,会把几天遇到的事讲给主人听,他(她)再传给别人,就这样一传世十传百,,没三天整个公社都会知道有个知青骑骆驼掉下来了。这话我信,因为我放羊时很少能碰见人,一旦看到有人过,一定要追上去问问有什么新闻。

我和小梁每月各有五块钱的零花钱,所以每隔几个星期我们都要用这点钱去大队的供销社买点生活用品。去大队部的路上要经过巴图家,他家的那几只狗非常凶。一次我从他家出来,刚仞好蹬骑上马背,就被他家的大黑狗咬着皮袍揪下马来。所以一过他家,我都特别小心,生怕被狗咬到。

这天我骑大黄去供销社买东西,经过他家门口时,他家的好几条狗又狂叫着围过来。大黄可不会像马一样的被狗追得疯跑一通,而是不紧不慢的继续走它的路。我由于高高的骑在驼背上,狗跟本够不着我,一点也不担心被狗咬,所以也没催大黄快走。巴图的大黑狗叫得最凶,当它追到大黄跟前,大黄看也没看抬起后腿,一脚把它踢得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滚出一丈多远,趴在地上乱哼哼。打那以后,他家的大黑狗见了我,只是远远的叫,再也不敢到我跟前来了。

大黄走起路来,看着不紧不慢的,实际上步子跨得非常大,如是有骑马的相跟着一块走,马得不停的倒小快步才能跟上。
有次我骑大黄去宝林的牧点取报纸,刚走出不远,身后一辆来拉羊粪的卡车,想叫我让路,司机按了一下喇叭,把大黄给吓惊了,大黄撒腿狂跑起来,我以前不知道骆驼跑起来有多快,想要试试大黄跑的速度,就没勒住它。没想到汽车司机认为我要跟他比赛,开足了马力在后边追,跑了大约有二十多里地,直到宝林的畜牧点,卡车也没追上,司机停下车后一个劲地说没想到,这以后大黄又有了一个搓号叫摩托。

临队的马倌小乔——他也是我们全公社唯一的知青马倌,听了不信。那天一起去边防站看完电影后,在回来的路上,他提出要跟我比赛。我打着大黄在漆黑的夜幕中飞奔,三十多里路一眨眼的工夫就跑了回去,直到我在碗里倒上奶茶,小乔才走进我家,他不得不佩服大黄奔跑的速度。

快开春时,没想到下了一场大雪,整个草原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又到了该买粮的时候,可是路上积雪太深,大车没法走,我们已经有一个星期每顿饭只能啃手把肉了,更叫人烦恼的是公社粮站的库存也没有了。旗里的运粮车上不来,听说来公社的班车,在离公社六十多里处遇上大雪,最后全体乘客在车前刨雪,车在后边开,这样边刨便走,晚上就在车里挤,花了六天六夜才开到公社。幸亏当地人有经验,出门带足吃的,穿的,否则一车人都会冻死饿死。

没了吃的可是个严重问题,公社决定每个生产队出四十峰骆驼,去旗里粮站驮粮食。我因每月要替社员买粮,队里也让我随驼队去驮粮。
我们这趟共去四人,车倌*当过拉骆驼的,这次当仁不让是领队。驼倌很快送来了四十峰骆驼,我们给每峰骆驼放上驮架,带足了羊肉,穿的,盖的,锅碗瓢盆,两袋羊粪砖,还有一顶帐篷。*得意洋洋骑在头一峰骆驼上在前面领路,他后边每峰骆驼的牵鼻绳都被拴到前边的骆驼驮架上,就这样排成一长溜,随着前后丁丁当当的驼铃声出发了。

我什么都不懂,也不会干,只好骑在驼队中间的一峰骆驼上,跟着驼队去公社集合。
一路上整个草原被大雪覆盖着看不见个路,好在顺着到公社的电话线杆走绝不会迷失方向。驼队走在松软的雪地里,雪已深达骆驼的小腿。我想我要在这上行走肯定走不了一里地,可整个驼队的骆驼走起来看不出费什么劲,也难怪,这只驼队的骆驼都是驼倌精心挑选的年轻力壮,有耐久性的成年驼,这样一路上,即使喂得不好,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其他两个生产队的驼队早就在公社等着我们,事不宜迟,第二天早早的,公社粮站的站长就带着我们出发了。
从公社到旗里大约三百多里地,十几个人,百十来峰骆驼,黄黄忽忽的排成一溜,行进在白雪诶诶的草地上,一路上没有什么人,除了驼铃声,骆驼踩在雪地上的沙沙声和偶尔传来的赶驼人吆喝声外,听不到任何声响。好在这两天天气还行,没有风,气温也不太低,所以也没感到多受罪。

路上有这么多有经验的赶驼人,不用着操什么心,我只是默默地坐在颠簸的驼背上,欣赏着沿途的风光,看着长长的驼队,心里感到很好笑,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跟着拉骆驼的队伍当一次赶驼人。

由于着急把粮运回来,我们两天就赶到旗里,中途在另一个公社的粮站住了一宿。这几年运输靠汽车,拖拉机,很少再见用骆驼驮东西的了,更何况百十来峰骆驼的驼队。我们的到来,在旗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来了不少人围观,有的还是全家老少一起来的。下边公社的草料都用去救灾了,到了旗里我们才找了些干草把驼群的骆驼喂了喂。

很快驼队就走在返回的路上,向回走的骆驼,每峰都驮了三四百斤重的粮食,整个驼队行走的速度慢了下来。来时用两天完成的路程,不得不计划用三天来走完。
头两天还算顺利,第三天开始后,已经几天没吃没喝,驮着沉重的粮包的骆驼,行走速度更加缓慢,最糟糕的是离公社还有三十多里的时候,天气突变,刮起了狂风,风把地下积雪刮得漫天飞舞。天渐渐的黑下来,作为路标的电线杆已经看不清了,气温也急剧的下降。后来,我只能看到前边行走的骆驼屁股,再远就什么都看不到了。我不时地用冻僵的手融化着由哈气冻住的眼睫毛,以便看清前边的骆驼,生怕走在中间骆驼的鼻缰断了,我们后边的人就会脱离前边的驼队,但我没有任何办法,只能默默祈祷。驼队的骆驼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天气,它们根本没当回事,继续昂着头,迈着沉重的步子在雪地里静静的走着。

忽然前边行走的骆驼停下来不动了,我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脑子里立刻涌现出可能发生的情况,但我尽量不敢往坏里想。
一会儿,*从飓风翻卷的雪帐中钻了出来,我赶紧跳下了骆驼,冲向他,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原来驼队来自三个生产队不同的驼群,由于怕打架,只是同一驼群的骆驼练到一起。*为了跟上前边走的两队驼队,再加上变天,看不清路,一不小心,带头的骆驼陷到一个坑里,前边的驼队没发现,已经走远,他只好到后边找人帮忙把骆驼弄出来。

很快后面一个社员也上来了解情况,*让那两人看好驼群,叫我帮着去弄骆驼,因为我没经验,万一照顾不好驼群,大风天骆驼跑散损失就大了。
我和*跑到前头,看到卧在雪坑上的骆驼,*和我先把它身上的驼垛卸掉,然后让我在前边拉,他在后边推,骆驼在我俩的推拉下,挣扎了半天还是出不来。我俩又试着用手刨骆驼身下的雪,可是刨出来的还没有风刮回去的多,一会儿两个手手指就冻得失去了感觉。我可真没了法。

*想了一下,就跑到驼队后面。一会儿,拿了两条大绳来,他在驼身下刨了会,把一个绳头递了过来,我揪出绳子,他把大绳绕过驼峰绑到驼腰上,又和我把另一峰骆驼驮垛卸下,把大绳绕过驼肩绑到被陷住驼身的绳上,然后使劲吆喝着骆驼向前走。终于把陷住的骆驼被拉了上来,我检查了一下骆驼的腿,还算幸运没有受伤,我们很快重新给它们放上驼垛。

这阵风刮得更猛,风卷着积雪,根本辨不清方向。我问*是否能找到路,他回答没把握。但提议可以试试让骆驼领我们回去。骆驼认路本领很强,来时在公社待过一夜,这离公社不太远,骆驼也想早点休息,它很可能会把我们带到公社。实在不行,找个背风的地方,支起帐篷住上一夜,天亮后肯定能找回去。我们又都骑上驼背,驼队出发了。*放开领头驼让它自己走,真是没想到,领头驼很快就带我们来到公社。此时,先前到达的人急的正张罗着回去找我们。

人的口粮解决了,牲畜的饲草却成了大问题,兴亏随着气温的升高,雪很快就融化了,草露了出来,有了吃的,畜群的损失还不算太大。
倒营盘的时候到了,大黄驮着整个蒙古包,二黄载着全部生活用品,我和小梁赶着羊群,牵着马,带上狗,慢慢地朝夏营盘走去。
草原至尊

我每月都要到队里的小卖部去买些生活用品,开始时并没太留意,后来发现队部周围的山坡上,经常有一个十七八岁小伙子在放牧着四五只新疆种公羊。每次碰到他,我都主动想跟他打个招呼,但他总是有意躲开。我还发现,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离近才看清他的右腿是被一节特制的木头代替的。

这天我又到队里来给我的马领马料,走进大队仓库大院时,我看到那个放种公羊的小伙子,手里拿着一个盛料的笸箩,正向放在仓库院内的料槽走去,在他周围簇拥着几只急等着吃料的种公羊,也许它们等的不耐烦了,只见其中的一只向后退了两步,猛地向小伙子冲过去,我还没来得及提醒,“砰”的一声,他就被公羊用头顶到屁股上摔出老远,料也撒了一地,几只公羊跑过去,在地上争着抢食着。看到他倒在地上艰难地挣扎着想往起站,我赶紧跑过去把他扶起来。没想到,他刚一站稳,立刻甩开我的手,什么也没说,转身就去找扫把收拾撒在地上的料,再也没理我。

在队部吃中午饭时,我与队里仓库保管员聊天,问到这个小伙子才知道,他是队里民兵连长的外甥,叫阿宝。连长是个部队复员军人,复员后为加强边境地区建设,从农区调到我们队里。阿宝自小没了爹,稍大些,淘的妈管不了,高小也没上完,就被送到舅舅这里。

他刚来时可不像现在,整天追羊赶狗的无所事事,一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舅舅怕他学坏,正好驼群需要一个小驼官,就把他送了去。
老驼官巴彦,是队里出了名的坏脾气,队里的人都有些怕他。阿宝去了没两天,巴彦就跑到队里,扯起大嗓门,说什么也要队长把阿宝领回来。他历数了阿宝捣蛋的杰作:往烟叶里掺驼粪,在门上挂死蛇,把沙鸡蛋放到巴彦的被窝里,还说要看能不能孚出小沙鸡。外出放骆驼,他倒着骑在驼身上,他的鞭子上拴着一条很细的鞭梢,打在身上会很疼,用它抽骆驼,吓的骆驼们见他就跑。

队长听了这些话,也气得不行,只好把他领回来。
阿宝与舅舅住在队部家属区内,离队部不远有一口井,经常有在边境两边来回跑的野马,野骆驼到井上喝水槽内的剩水。
去年冬天的一天,阿宝上井去饮自家骆驼。他瞅见井周围站着四,五峰野骆驼,其中一峰长得高大雄壮,一看就是雄驼。阿宝也听说过,冬天要远离发情的雄驼,但他有些不信邪,当他提着打狗棒,小心翼翼的来到井上,看看那几峰骆驼动也没动,就放心大胆的跳下骆驼,给自家驼饮水,那几峰骆驼也凑过来跟着喝起水来。

饮完它们,阿宝忽然想到,如果把这几峰骆驼抓住,春天过后还可以得到不少驼毛。他拿了自家骆驼的驼绊,想把雄驼的腿绊上,使它走不远,然后找人帮着把它们赶回去。
当他走近时,看见雄驼站在那没什么反应,就大着胆蹲下身来,想把驼绊拴到它的腿上。突然,雄驼低下头张开大嘴,一口咬住阿宝的右腿,把他拎了起来,然后一甩,把阿宝扔出老远,接着雄驼快步跑上来,就要往阿宝身上卧。幸亏阿宝还很镇静,当雄驼前蹄跪下的一刹那,他抡起手中的打狗棒,使劲的敲在它的鼻子上,雄驼鼻子顿时冒出大量血来,受了伤的野驼爬起来跑走了。

阿宝的腿已被骆驼两边的巨大牙齿咬穿,血从伤口中不停地流出,他费力的爬到自家驼身上,往家里跑去。快到家门口时,再也坚持不住了,从驼身上跌了下来。
醒来时,他已经躺到县医院的病床上,右腿由于失血过多,引起了坏死,只好截肢了。出了院,阿宝整个变了,成了今天的样子。
听完保管讲述了阿宝的经历,心里很不好受,我非常同情阿宝遭遇的不幸,也很替他惋惜。没多久,阿宝又返回农区,找他母亲去了。
打那以后,又听到不少关于雄驼的传说,我才知道,每当入冬后,雄驼开始发情,温顺的雄驼会变得非常非常可怕,整个发情期间它会不吃不喝,仰头挺胸站在高坡上,守护着它的母驼和驼羔。此时,不但人和各种牲畜都躲它远远的,甚至凶恶的狼也不敢靠近驼群。因为,这时的雄驼的警惕性和嫉妒心是非常的强,任何的异类,都会被它看作是有可能与它竞争母驼的对手,大到马小到兔子,不论是谁,一旦雄驼认为有被冒犯的危险,它就会疯狂的冲上来,哪怕你跑得再快也会被撵上。

雄驼攻击来犯者的方式与其他凶猛兽类不同,它先将被攻击者咬倒或蹄倒后,立即卧上去,用自己的身体把被攻击者压成肉饼。有时它会敏感的连地上发现的瓶子,瓦罐也要卧上去压一压。

这时的雄驼,不但人畜怕它,在草原上生活的其他动物,见到它都会退避三舍。
不久又到了买粮的时候。当我们路过驼群去取粮袋时,还离的驼群老远,我就一个劲的劝*走慢些,等驼群出了坡我们再去巴彦家取粮袋,我真怕碰到雄驼,
*把我笑话了好一顿。
前边有一道梁,我骑着马紧跟在大车的旁边。走上梁顶,我忽然发现,路边不远有一群正在吃草的骆驼,其中有一峰骆驼显得异常高大,两条前腿上的毛,足足比别的骆驼粗了一圈,背上的两个驼峰长得高不说,驼峰宽大的使两个驼峰几乎都要挨到一块。它没吃草,只是昂着头,站在一个小土坡上,不停的往尾巴上浇着尿,然后又用尾巴把尿淋到屁股上。

我赶紧勒住马,下意识的躲到大车的另一面,心里一个劲嘀咕,人倒霉,喝凉水也塞牙缝,怕什么,碰什么,紧躲慢躲还是碰到了驼群。
我用求助的眼光瞅着*,只见他不慌不忙继续赶车他的车,走他的路。
突然,我看到有人骑着骆驼从远处驼群中朝我们跑过来,近了才看清是巴彦,他说,有母驼要生羔子,他得照顾母驼,不能陪我们回去取粮袋了,可以去家里找他姑娘要。当他看到我紧张的样子,笑着说,我估么着你们这两天要来,我怕雄驼追人,就把它前腿绑了起来,这样它就跑不快了。听到这,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早就知道驼官采取了预防措施,怪不得他不着急。

当我们买了粮返回到驼群时,巴彦拦住了我们,说是想请我们帮个忙。
原来我们离开了驼群的第二天,一峰野的雄驼闯进驼群,要想取代原来雄驼的地位。因为,每群骆驼只能有一峰雄驼,一旦有另一峰闯入,就会,不拼得只剩下一峰决不罢休。
这两峰雄驼展开了激烈的生死大战。据巴彦讲,当时的骆驼拼斗的场面真是吓人,别说他,整个驼群的骆驼都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它俩。整整斗了一上午,结果,野骆驼不敌队里的雄驼,被连咬带踢的,已经卧在那里快不行了。

巴彦想让我们帮他把野骆驼杀了,然后,把驼皮驼肉拉回队里去。他又约了附近的几个牧民和我们一起去。
还离的老远,我就闻到一股强烈的臭味,我问*这是什么味儿,*告我雄驼发情时,脑袋后部能分泌一种黑色的液体,会散发出奇臭的味道,沾到身上,可以好多天去不掉。狼和其他兽类,闻到这股气味都会躲得远远的。

当我们来到野骆驼近前,见它瘫卧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了,野驼的浑身都是伤,半个屁股也被咬掉。
巴彦为了保险起见,仍把野驼嘴拴上,接着把一根大绳跨过驼峰拴住卧在地上的骆驼的两条前腿,这样骆驼就站不起来了。巴彦指挥大家把骆驼向一侧推倒,然后用刀划开颈动脉放血。我看到这个场面吓得直往后退,*推了我一把说:“快用手揪驼毛,一会血不流了,毛就拔不下来了”。我看大家一拥而上,争着从骆驼身上往下揪毛。我也走过去,真奇怪,我用手轻轻一拨,毛就从驼身上掉下来一大片,由于人多,一会整个驼身上的毛差不多都被揪光。驼脖子上的血不流了,剩下的一小片毛,我怎么也拔不下来,直到今天我也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回到队里,*给了我一些煮熟的驼肉,我嚼了半天,肉被嚼成了棉花套子,卡在喉咙中,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后来,我把剩下的肉都拿去喂了狗。
深冬时节,队里组织我们知青分批到队部来学习边境地区放牧守则。为了学的深入,还专门请了边防站的战士给我们当辅导员。
我们住在老耿东家。早上,吃过早饭,我和富臣正要到队部去参加学习班。忽然,看到一伙乱哄哄的人群涌向队部,他们好像还抬了一个人。
我和富臣快步来到队部门口,只见民兵连长一头从门里蹿了出来,一边向外跑,一边还回头冲屋里边喊:“你们赶快把他放到热炕上,我到边防站去请卫生员,再给旗医院打个电话叫救护车”。

我想一定是什么人从马上跌下来,躺在野地里冻坏了,需要马上治疗。
走进队部里面的屋子,看到一个从没见过的中年汉子,躺在炕上,他脸色发青,闭着眼,身上盖了好几条被子,可是全身仍然索索地发着抖。
通过人们交谈,我大概弄清了,这个中年汉子,是邻近军马场的牧马人。昨天傍晚,来我队小卖部买东西,晚了就没回去,住到了队会计的家中。晚上,他把马放开去外边吃草。今天,他起了个大早,想早点把马找回来,好赶紧回厂部。

没想到,走出不远,就碰到了一群野骆驼。当雄驼发现他后,飞快的向他冲过来。他转身就跑,没跑几步,就被雄驼追上。仗着他自小在草原长大,知道雄驼的习性,立刻把戴的帽子丢到地上,雄驼一下就卧到帽子上。

他接着继续跑,雄驼卧了一会帽子,发现这汉子还在跑,就站起来继续追。眼看快要被追上,他只好又扔下一只鞋,转身再跑,那骆驼又卧到了鞋上。没一会雄驼站起来,仍旧继续追。就这样,那汉子把身上的衣服,一会扔一件,跑上几步,又扔一件,又跑一会。身上能扔得差不多都扔完了,雄驼始终紧紧跟在他身后,看样子没有放弃追赶他的打算。

眼看骆驼越追越近,那汉子猛然发现了一口枯井,他也顾不上细想,光着身子一下就跳到井内。野驼紧跟着就扑了上来,一下卧到井上,把井口堵了个严严实实。跳进井里的汉子,见不到了光亮,立刻着了慌,他想也没想,拔出了刀子就向骆驼的肚子挫去。

实际上,他根本不用急,稍等上一会,雄驼就会站起来离去。等骆驼走远了,他再找到脱掉的衣裳穿上,大不了只是个冻伤。
可他被追昏了头,只是想,用刀子扎野驼,它一疼就会站起来跑走。没想到,骆驼有个倔脾气,越扎它,它就越不动,扎了十来刀,骆驼还是没有站起来。最后,那汉子急了,一刀子把骆驼的肚子整个划开。但他忘了,骆驼肚子里有个能盛百十斤草料的胃,一下子就从划开的肚子中掉了出来,把他砸到井底,连砸带冻的,他立刻就昏了过去。

恰好,队里的民兵连长找到马返回队部时,路过这里。当他看到扔的满地的衣服鞋帽,又看到趴在枯井上刚刚死去的骆驼,知道出了事。立刻打马飞快的跑回队里,叫了几个人来。
大家从井上拉开死驼,看到井下被驼胃压住的那个中年汉子,有人赶紧跳到井下把他架了上来。
此时他全身都变得僵直,呼吸已经非常微弱了。人们赶紧找到被扔的衣裳,把他一裹,放到马背上跑了回来。
部队的卫生员,给他做了临时的急救处理。下午,救护车到了,很快就把他送进旗医院,最后,总算捡回一条命。
事后人们说,要不是他被压到驼胃下,他肯定会被冻死。因为,当人们把他从井底拉出时,驼胃里的食物,还留有余温。
事情已过了很多年,当我与从牧区来的年轻人谈到雄驼时,他们说,父母经常提到上面的故事,让他们要特别小心冬天的雄驼。只是在他们的故事中,人们发现那个中年人已经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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