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丢失么---我们的母语?

＂民族＂的定义是这样下的:有共同的生活区域、有共同的语言、有共同的风俗、有共同的民族心理组成的一个人类生活群体，他们组成一个独立的民族！

对于我们这些从父辈就已经丢失了母语的年轻人来说,有的时候不知该如何面对由于已经失去了构成一个民族的一大要素--语言而带来的尴尬.

到了内蒙古以外,当你介绍自己是蒙古族时,首先面临的尴尬就是 “你会蒙古语么”、 “简单的问候怎么说”、”唱首蒙语歌吧”;在区内,当你遇到草原上的蒙古族同胞,他们热情地与你问候、交谈时,你的沉默无以解答他们逐渐变冷的疑惑---你是谁?你怎么了?这是很多人,包括我自己,在那些情形下不得不面对的疑惑与尴尬.在那些人们心目中,一个不会说自己母语的人怎么还敢称自己是蒙古人?

好在,这种感觉毕竟是少数.我以为,别人与我会慢慢地淡漠了那样的想法,我也会在纷扰的忙碌中淡忘了那曾经有过迷惑与尴尬.毕竟,在我奋斗的途中并没有因为不会母语而损失或缺漏过什么.反而,我得到很多信息--好多人告诉我:因为选择了蒙古语专业,在上社会就业的时候遇到很多困难;我很庆幸自己因为选择了英语专业而在社会上有了立足之地呢!

终于有一天,我在UC网站的蒙古族网通里认识了一位特殊的网友.他网名叫 “TALIN”(蒙古语`草原`的意思).他用流利的蒙古语和人们交谈,还唱着地道的蒙古语歌曲.我以为他是个蒙古族.接着听说他是在美国工作的华人,我也认为他是个在美国呆久了、思乡情绪较浓的 “外乡蒙古族”而已,就像台湾的席慕容一样！我怀着好奇的心理与他搭讪.他用蒙古语问我的民族、家乡、工作等,我勉强着用蹩脚的蒙古语回答了他.接着,他开始和我谈些比较深入的话题,我开始露馅了,我久久不能回答.我的十指胡乱地在键盘上摆弄着,慌乱间我连半个字体都打不到屏幕上!对方开始没有明白怎么回事,不停地用蒙古语向我发来问题.那些问题像雪片般不停地向我袭来,我的心开始惶恐、不安.我象个骗子怕被揭穿了似的,只能用沉默来掩饰自己.我觉得我的心跳可以借着电波穿过大样彼岸.他一定是听到了.我看到屏幕上又发来一句话 “TAA MONGOL YALEQIADAN UU?”,我赶紧把这句话复制给在线的朋友,问他们什么意思.朋友翻译来告诉我是＂你会说蒙古语么？＂的意思．

这句话像几记响亮的耳光抽打在我无以遮掩的脸上．我象个做了错事的孩子被一位粗暴的父亲无情地抽打了，我没有半点反抗的勇气！我只能掩着挂满泪水的脸躲在紧闭的房间呆滞着．．．过了许久，我只好用汉语告诉他，我是个已经忘记了母语的蒙古族，这并不是我们的错．其中有历史的变迁、生产方式的改变、经济发展、生存的需要及人口地域分布等诸多因素而导致了现在的结果．他说，你不要再为自己的错误找理由了，就算是那样，但从来没有人强迫你们忘记母语或禁止你们学习母语．是你们自己忘记了作为一个整体民族保留语言和风俗的的重要性；你可能不知道：我是个从内地来到美国的汉族，因为接触了你们蒙古族的文化，被蒙古族辉煌的历史和你们独特、精深的文化艺术所打动才来这里学习和传播你们蒙古族文化的．作为一个身居国外的汉族都能学会蒙古语，你还有什么理由为自己不能学会自己的母语来辩解呢？

我为我们蒙古族文化所具有的特殊感染力自豪的同时，也被＂ＴＡＬＩＮ＂的精神所感动．我想起一个朋友给我讲过的一个故事：犹太人在＂二战＂后建立以色列国以前的近一千年的历史长河中一直没有一个完整的国家．那时他们没有了语言，散居在世界各国的犹太人只能说他们所在国家的语言．建国后，一个年轻人站了出来，立志要恢复犹太语．很多人被他的精神所感动纷纷加入到他的行列，他们从收集到的各种史料中收集、整理出已经丢失很久的古老犹太语言．终于，一种已经丢失了许多世纪的语言――犹太语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成功地被挽救了．这件事，对于犹太民族来说有着划时代的意义！从此，犹太人重新恢复了自己的语言．

而目前这些像我一样已经不会说母语的蒙古人，要想恢复自己的母语，想来要比现在美国的＂ＴＡＬＩＮ＂、比当时犹太人恢复自己的母语时的情形要简单、容易的多吧！

记得２００５年，国家颁布了有关奖励学习蒙古语的条例，确立了保护少数民族语言文字重要性．好在，我们周围有很多亲戚、朋友、同事就会蒙古语，只要你愿意学习，我认为方便的很．我们不是把很多闲暇的时间都用在闲聊、喝酒和打牌上了么？我们为什么不能把那些浪费的时间都用在学习自己的母语上呢！

我要开始我学习母语的脚步，从现在开始！

我曾经以为我的母语已经落后、不能与世界发展的潮流接轨．当我把我的观点告诉一位要出国的会说蒙古语的朋友时，她白皙的面容一下激动得通红：“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是你不懂蒙古语的缘故，蒙古语很是先进，它可以表达外在世界和我们心灵世界的任何一个方面；就连很多汉语不能表达的许多细节，蒙古语都可以表达得到！而且,蒙古语的发音和现在世界上最先进的拉丁文、英语等都可以接轨,很多在网上交流的亲戚、朋友,只要你会那些语言和汉语拼音就可以读出那些句子,几乎没有多少障碍.比如问 “你好么?”这句话,你只要打出 “TAA SAIN UU?”,就连小孩都能读出来,用的是英文字母,表达的却是蒙古语的意思,你能说它落后么?世界上可能很少有其他语言具有这样的”多触点”功能”!

她的话语因为激动而嘎然停止，她瞪眼看着我，仿佛我一下子从朋友变成她的敌人！我明白：一是因为她热爱自己的民族语言；二是可能我确实不懂自己的母语才说出那样慌突的话．

有一次,我把自己的一首诗拿去让自治区文联的阿尔泰主席看.他看完后说了一番话让我至今难忘.他说: “你的诗很有气势,也很豪迈,词句也很优美;只是因为你不懂蒙古语,这就使你的作品缺少一些底蕴和灵性;你不会本民族的语言,没有细致的生活体验,没有和牧民语言细腻的交流,你永远都不可能了解到他们思想和灵魂,所以你就不能写出草原和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人们心底的实质,用句专家的话 “你的作品缺少灵魂”!

是啊,语言是打开心灵窗户的 “金钥匙”,不会母语,我可能永远都掌握不了我们蒙古民族历史、文化、艺术和语言的 “魂”!

如果我承认热爱自己的民族，就必须从学会自己的母语入手．可以这么说：一个连自己本民族都不爱的人，更谈不上热爱自己的国家．在我们这样一个多民族组成的国家里，我希望每个人都要热爱自己的民族，为振兴中华民族的伟大事业而尽一份力量．这样，我们这个由多民族组成的大家庭才能绽放出更加绚丽的光彩！
云哨布 于 春节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