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1月6日星期六

“认识中”的蒙古-----一个汉化蒙古人的自白

蒙古,一个离我多么遥远,却又亲切的词汇。作为一个在汉族圈圈里长大的孩子来说,却又带着一丝丝的苦涩。

我出生在一个算不上渔村的海滨村落,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是满族人,户口本是满族;村里年近古稀的本家也很少提及民族这个词,多是称自己为在旗人,只是有次问了句我们是哪个旗的,一位老人说是巴尔虎旗的,当时觉得很奇怪,八旗里面没有这个旗,具体为什么作为年轻人从何而知呢?“民族”这个词汇对我来说仅仅是个符号,没有任何意义,也就是在每每老是在问又没有少数民族的时候全班的那唯一的一只手和全班奇怪的目光而已,所以,我很平淡的以一个“满族”的身份一直到了大学。

在这里,不能说是中国教育的悲哀,只能说是我自己的悲哀,知道上大学之前,我甚至不知道满族有自己的语言,八旗是怎么回事儿都不清楚,甚至真的认为是满族给中国造成了那么大的灾难,尽管在背那些历史考题的时候不是滋味,高考,自己和家里唯一的希望,尽管不情愿,也只能硬着头皮背着那些辱骂祖宗的词汇,段落。而今想想,中国的这种同化教育,真的很成功,如果不是因为我上了大学,可能我至今不知道满族有自己的语言,而我却是一个蒙古巴尔虎人的后裔!

的确,能够上大学,对于我,是件庆幸的事情。我信命,所以我相信是命让我能够对恶劣环境感知迟钝;是命让我在车祸腾空飞出数米后昏了一会儿自己站立来第二天接着骑着车子去上课;是命让我04年考上了大学;是命让我回到蒙古这块土地上。至今还记得家里为了省来回400块钱的车费只把我送到了火车站后的父亲的沉默;至今记得那些早餐买个三毛钱的馒头,中午和晚上打2毛钱米饭和五毛钱素菜的日子;至今还记得再次离开家前往包头时的漠然……一切都是命!

家里一直以为我是个出不了门的人,而我,却在高考填志愿的时候填了个让我自己都人跌破眼镜的学校——“中南民族大学”,每每想起原因,自己都不禁自嘲一下,记得当年报考大学的时候,本来只报了家门口的大连海事大学还有阜新的辽宁工程技术大学,在报好志愿的第二天,我突然脑子发热,跑到学校教务中心花了十块钱把志愿给改了,连专业都没有仔细看,可以填六个专业,直接从第一个代码写到最后一个代码,原因很简单,母亲给我算命,说我考北方的大学比较好,而且当年艰辛马克思共产主义救中国的我来说认为算民是伪科学,我要逆其道而行之,翻着翻着报考志愿参考书发现中南民族和西南民族两所大学名字好听(相信也只有少数民族对民族这两个字更加贴热),因为感觉“西南”这个词没“中南”好听,当然也仅仅是因为一个“西”字,当录取通知书下来之后才知道中南民族大学在武汉,在这里不得不在来一个小插曲,歌颂一下我们教育的“伟大”之处,买票的时候看到票上写着是从大连→汉口,竟然傻傻的问了句我是到武汉,不是汉口哦。营业员也很无奈的说,他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儿。还给我找了找其他人问了下,才知道,原来汉口站在武汉。你说说,亏我我成天背诵汉口是租界,我竟然不知道汉口仅仅是武汉的一个镇而已,这点并不是我一个人的悲哀,后来发现原来绝大多数没有去过武汉的人都跟我一样。

看我被武汉的中南民族大学录取了,开始想复读,以我的分数,市里最好的高中复读是不收费的,但在报复读的前两天,在央视1套无意中看到一个节目,说中南民族大学某位教授在研究女书,就断定,这是个好学校,断定的标准也很简单,因为这个学校上央视了(也许现在还要感谢它一下),坚持下,买了南下的票,母亲说太远了,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怕我过不习惯南方的那些人和事儿;父亲只说了一句:大连不也有民族学院嘛。尽管父亲不说话,作为儿子对父亲的了解,他是赞同我考民族院校的,从后大二的时候我说我想学满语考黑龙江大学满语研究生,他也只说了一句:要学就学好。然后自顾小酌去了,父亲的话,在家里尽管很少,但我却永远不敢违抗,这可能就是一物降一物。

到大学的一开始,语言是障碍,我不会普通话,为此我最终成为我周围的普通话范本,就这样,混混的过了大一上学期,游戏中度过了大一下学期、大二上学期,民族学校民族理论当然是必修课,也说满族没有自己的语言,为此我并没有什么异议,因为十几年的学习让我深信这一点,结果,就是这个民族理论课程的期中考试作业让我对“民族”这个词汇的看法彻底改变了。作业也很简单,就是每个人做一个关于民族方面的课件,然后上台讲一下,而且让我们少数民族的,最好找一下本民族的东西。我呢,想了半天,都想不起来满族有什么?在我印象中可能真的什么都没有,除了条约就是条约,除了割让土地就是赔款,可是要完成作业,必须找点什么,当手将满族键入百度搜索框点击确认的一刹那,我的人生,改变了。

原来满族也是一个如此悠久、辉煌的历史,也有自己的语言文化,她并不是一个仅仅给中国带来苦难的民族,而我竟然不是炎黄子孙(省略若干过程),我选择了满族语言这个话题,做了一个令全专业人都在感叹原来满族也有文字,满族也有如此文化的课件。之所以要选择语言,以为一个民族的灵魂,都在语言里,语言没了,灵魂还在吗?由此一个民族主义者诞生了。东北满族在线、吉祥满族以及后来的索伦珠、满族天空、锡伯族在线等等,都成为我热衷的地方。而且毕竟是民族学校,少数民族(尽管我跟本不认为自己是“少数民族”!但这是官方说法也勉强顺从)的东西还是很多的,的确一个学校的精华都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图书馆中,如果一个人能够在四年中读完任意一层都将是不逊之才,我很平凡,所以我只看自己关心的和考试必须的,大学四年下来估计一个书架的都没有读完,不得不说是个悲哀,认识到这点后已经毕业,悔之晚矣。

在满语文的学习初期(当然至今连门都没入,只会拼不会读),在没有任何人指点的情况下,我硬是在一个月的时间里,自己把满语的写法给摸索出来了,这里要归功于我淘到一本乌拉惜春手写版的《满语语法》,我一个字一个字的临摹,找感觉,甚至我的日记都是用满语当做拼音拼胡乱的凭感觉汉字,所以现在让我看当时写的日记,我是一个都看不懂的,哈哈,里面有满文,有拼音,都不知道谁是谁,终于在写错无数次的情况下在微妙见让我看到那些字母的差别,还有例如:r、l、m等这些看着书写体看着一种写法而却是另外一个样子的字母给悟出来。一心要考黑龙江大学满语研究生,直到最后因为精力太散而放弃,这里给自己找个借口就是,我在学化工和财务两个专业的课程,同时又在看备战满语研究生的考试,最后实在坚持不住了,经过仔细的思考后,决定放弃考研,把两个学位拿下来才是关键,民族心是不会泯灭的,而要更好的感染周围的同胞加入这个阵营,那就需要更好的地位,所以放弃了满语研究生的备战,顺利的拿下了化工和财务两个学位,也顺便把该考的证书什么都考了,尽管现在看来,都是废证。不过也为我现在找到一个稳定的工作打下了基础,否则,现在也可能在哪个小私企或者哪个更加艰苦的地方活着呢。

在学习满文和满族文化的过程中,也反映出强烈的好奇就是,我的老姓是什么?我是哪个旗的人?这里要说,当年那位长辈的那个巴尔虎旗不时的浮现的我脑海里,而八旗中却没有这个旗,内蒙古的新巴尔虎旗和陈巴尔虎旗是地名而不是旗籍,难道我记错了?难道我是蒙古族的?难道我不是女真的后裔?一系列的疑问接踵而来,为了这个问题,我又开始在网上、图书馆找相关一些讯息,又加了很多的寇氏网寻求帮助,天不负人,终于让我找到了,不但让我找到渊源,并且找到正在整理家谱的本家,经过核对之后,没错,从地理位置、家族辈分以及祭祀习惯都确认我是蒙古人的后裔,蒙古巴尔虎人的后裔,康熙36年驻防到现在居住的地方,因为巴尔虎蒙古人的特殊性,新建一旗隶属于满洲正黄旗的“第九旗”巴尔虎旗,独设区别于满洲和蒙古的巴尔虎蒙古衙门管理当地巴尔虎人,至此,我由一个满怀信心的“满族人”突然变成一个一无所知的“蒙古族人”,何等的彷徨,可想而知,难道我先前的努力都白做了?

至此,我的满语言学习也断了,蒙古族,一个一直认为是兄弟民族,而今我突然变这个“兄弟民族'的一员了,思想上总是转不过弯,人,就是奇怪,当没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怎么说都行,比如满族和蒙古的户口上,认为都是一样的,可真要轮到自己的头上,还真是有些犹豫,发现我无法向那个沈阳师范大学的教授鲍明一样,同为巴尔虎人后裔,但坚定自己是满族人,对满族的热忱一如既往,当我想明白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是08年时候了,工作找到内蒙,也算是阴差阳错的选择,说好听点是我要回到祖先跨马驰骋的地方,说不好听点,是我抱着简历四处找工作的无奈选择,既然要到内蒙,就把自己当做一个蒙古族吧,新的问题又来了,很奇怪的是,几乎所有满族人对蒙古族都认为是兄弟,是不分彼此的一家,而当我试着向蒙古族靠拢的时候,却接连的受挫,蒙古族对满族竟然有着这样大的敌意,什么原因,从我日常所看的一些资料中虽然可见一二,却远超过我的想象范围,可以用仇视来对待,尽管我竭力的想在网络中融入这个群体,却被无数次的拒绝,即使有勉强接纳的(至少没有被从QQ群里面踢出来),也对我不冷不热,成天的发言,也没有几个人理会的感觉这让我无所适从,看着买的一堆满语书,感觉自己应该做点什么,能让人理解我的思想也算是一个小小的力量吧,我不奢望太多,仅仅是身边的蒙族能够容纳我,容纳满族。

09年春节在从呼和浩特去赤峰的车上,很多说蒙古语的蒙古族,无论说话还是别的多是蒙古语,这让我倍感亲切,即使听不懂,然而让我很有归属感,我旁边对面的是一家三口也是说蒙古语的蒙古族,本来想交流下,可惜事与愿违,不但不理我,还自顾在那里拿我开涮,别怪我对这一家三口有意见,我的确无法容忍在那里拿我开涮的人,别忘了,我即使听不懂,我也是有感知的。自顾的走到餐车,点了点吃的,望着对面那些刚刚结识的蒙族学生在那里唱着让心灵舒服的蒙语歌曲,突然想到,这是在内蒙古,不缺蒙古族,对那农村服饰打扮的一家三口来说,我仅仅是一个陌生人而已,所有人对于他们都是一样的,跟我家周围的那些汉族、汉化满族、汉化蒙古族一样民族认同感谈不上,认同的仅仅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而已,戒备心理很强,而这帮学生军呢?因为有了知识文化,民族心理就会膨胀,同族即兄弟姐妹,不分你我,扩展联想一下,民族要发展,知识水品的提高很关键,很必须,这样才能让自己真正自己作为一个“少数民族”的意义!思绪再捋顺下,不是所有有知识水平的人都是会有认同感的,即使有,在利益面前这些文化水平搞得人所造成的毁灭将是更大的,如同抗日时期,汉奸大多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人。这个比喻也许不那么合体,却很恰当。而必须学蒙语,也是我在这趟车上深深的体会。

回家后,和网上结实的那些本家一起搜集关于所有本家的讯息,整理家谱,意想不到的是,竟然找到了不少失去联系的远远亲,也更多的了解到,关于自己民族问题的东西,以为90多岁的本家老人,在提机蒙古的时候,还津津乐道,他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咱蒙古的马蹄子落到哪里,哪里就是咱大清国的,这个赶上了晚清末班车的人,至今仍然对蒙古族念念不忘,当然跟内蒙蒙古不同的是,他对旗人这个称呼认同感也是那么的根深蒂固,相信他更能体会作为一个蒙古的旗人在清灭后的社会带来的一切一切,更能体会我们这些在外蒙族的风雨。这次为期一个多星期的走访,具体效果不见得有,因为大多数年纪在50一下的都不知道自己是蒙古族的后裔,而我们的责任就是每家讲,我们是蒙古族的,我们应该改回蒙古族户口等等,尽管我最后由于工作没有机会看到家谱最后做成什么样子,但学到了太多原来根本不知道的东西和所有本家对自己历史的关注,说真的,几乎所有人都有这个认同感,无论他们做不做,但都悉心的听了,还有很多给我们指出了,在我们了解以外的东西,比如,在我所调查的范围内,谁家是汉八旗的后裔,谁家是满洲八旗,谁家是蒙古八旗,他们都是什么时候过来的,还有哪些跟我一个姓氏的是随姓的,并不是真正的寇氏,白氏和寇氏为什么世代联姻通婚的原因,以及为什么在官员人民上会有“寇氏不足以白氏补缺”的做法和原因等等,这些都是我以前没有留意的东西。通过这次调查,让我更坚定的学习蒙古语的想法

而当我回兰州后(当时正在兰州进行为期一年的培训),着手准备学习的时候,却发现,蒙古语和满语绝对不能等量齐观,满语是一个字母一个音,没有重音,看字即知读音的,而蒙古语,却完全不是这样的,难度系数大的使我完全无从下手,网上找些转写的,竟然都贴不上,因为音和字不是一回事儿,怪不得说学完蒙古语再学满语易,学满语再学蒙古语难,满语是把音定死了,一个字只可能有一个音,而蒙古语竟然还有一字多音的现象,跟汉语的多音字似的。让我深感自己赶不上时代了。

在兰州高压培训一年后,又去南京,最后回到包头,也算定居在这里了,不会再走了,满族、蒙古族在我心里的分量已经有了定数,该是学习蒙古语的时候了,从南京会来这几天忙得很,联系了会蒙古语的同事,准备好好补补课。400年前,祖先奉天命走出蒙古高原,今天我又回到了故土,努力吧,巴尔虎蒙古的子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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