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FA 张伟国
日前(7月16日)在电视新闻里看到一则报道,有成千上万的蒙古人聚集在首府乌兰巴托,庆祝他们的传统节日那达慕。这一传统节日始于成吉思汗时代。蒙古人以摔跤、射箭和赛马三项竞技运动构成了那达慕节的主要内容。经查中文互联网,中国官方媒体的网页中虽然也有那达慕的报道和历史方面的内容,但是作为一个少数民族文化来介绍的,而非在蒙古人民共和国(中国人称之为“外蒙古”)享有的重视,在外蒙古新闻报道是大新闻、是重要新闻,作为文化来讲究完全是主流文化。这是现在生活在中国大陆的内蒙古人可望不可及的。
这令我继续了近年来一直在思考的汉民族与少数民族的关系问题。
2000年的十月二日至五日,近五十位来自中国大陆、台湾、香港、澳门及蒙古族、藏族和维吾尔族的,从不同地区、代表不同族群的青年领袖们,聚集在美国波士顿郊区的Weston,参加了21世纪中国基金会主办的首届“族群青年领袖研习营”,其中有蒙古代表团的巴赫,原是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民族问题的专家,曾经担任内蒙古人民党(简称“内人党”)的副主席,他特别提到13世纪成吉思汗叱咤风云的那段辉煌的历史;在他看来,蒙古现在被共产党人为地分裂成外蒙古和内蒙古。中共的所谓民族政策与满清时期“刚柔相济”的两手策略是一脉相承的,具体表现是“经济上掠夺,人口上同化”,在过去半个世纪中,蒙古的汉族人口已经增加到1200万,现在有一半蒙古青年已经不会讲本民族的语言,然而讲中国话的蒙古青年,受到的歧视更多,也更加反对中国。巴赫提出:既然同文同种的香港、澳门可以实行一国两制,何以在不同文又不同种的内蒙、新疆就不能实行一国两制?他强调,“民族自决”的原则,是指原住民的自决,在蒙古不是由目前在那里占多数的汉人来决定,而应该由当地的蒙古族人来决定。对于蒙古未来的前途,巴赫给出了三个选择:首先是独立;其次是维持现状;第三是成为未来联邦中国的一个成员邦。巴赫表示,他完全理解中国的统一愿望,但将心比心,中国人就难道要让蒙古永远分裂下去吗?!
正好,我刚刚看完朋友推荐的一本书《狼图腾》(作者姜戎,长江文艺出版社2004年4月第一版),据说这本书在中国大陆很畅销,有报道说好莱坞片商已买走了版权,将由《魔戒(又译“指环王”)的导演彼得-杰克逊(Peter Jackson)拍成电影。我手上的这本书是2005年元月第八次印刷的版本(印数340000册)。 该书作者是一位30年前在内蒙草原插队落户的北京知识青年, 他以当年钻狼洞、掏狼崽、养小狼、打狼、观察狼的生活习性为故事蓝本,揭示了蒙古人与狼的关系。在他眼里,成吉思汗当年的成功是受到了狼的军事天才与顽强不屈本性的启示。作者甚至大胆提出中国人的龙图腾是来源于蒙古游牧民族的狼图腾,历史上虽然华夏文明多次征服了游牧民族,事实上恰恰是游牧民族一次次为汉民族输血才使中华文明得以延续……“从整体上看,中华游牧民族对中国国土的贡献要大大超过汉族,蒙古族和满族的贡献尤为重大。”(P395)
虽然,《狼图腾》仅仅是一部小说,但是谁也不否认它在揭示人与自然、人性与狼性、狼道与天道、汉族与少数民族的关系。作者在揭示蒙古民族性格与狼性之间的关系后,再三强调地指出:刚强的民族性格乃是“脊梁”,“一个民族只有锤炼出自己刚毅顽强的性格,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P391)在作者心目中,“只有适度释放狼性,并采用唯一能够控制和驾驭狼性的真正民主制和法治,抛弃橡皮图章式的假民主,这才是中华民族的唯一出路。真正的民主制和法治才是唯一能够释放又控制狼性‘热核反应’的现代反应堆。”(P402)
从民族文化传统的探讨,深入到民族精神、民族性格,直至国家结构和政治制度,作者显然讲了许多专业研究人士(比如政治学者、历史学者、民族问题研究人员等)想讲而不能讲的话。在不少方面都有突破性的发展。在我的印象里,这大概也是中国大陆1949年以来从汉人的角度最设身处地的去认识蒙古人的一本书。
读完这本书,我有这样的感觉,它在揭示汉族与蒙古族之间的关系方面的成就,相当接近王力雄《天葬》所揭示的汉藏关系所取得的成就,而在揭示少数民族(蒙古)文化对汉文化的影响方面的成就,则有可能超过了《天葬》。如果中国领导人基本具备或者接近王力雄和姜戎那种对少数民族的认识,或者认同他们人与自然关系的环境资源保护意识,那达慕在中国自然会获得更大的普及和影响,巴赫所提出的问题也应该不难回答了。因为在那个思想认识的层面上,少数民族是汉民族的大救星,唯有你摆正自己与少数民族关系的时候,中国才有可能获得真正的崛起。
不过,看完《狼图腾》,尤其是看到它在中国一纸风行的传播,我也产生出一种担忧,在历史上汉文化经久不衰,固然是得益于少数民族文化的输血,问题是中共统治半个多世纪,几乎已经完全彻底同化了所有少数民族,少数民族血已输尽,将来靠什么维持中华文明的生存发展? 难道要学希特勒和当年日本军国主义去扩张新的领土、征服新的民族来为自己输血吗?……想到这里令人倒吸一口冷气。
中国是一个制度文化遭到极度扭曲的社会,我们事实上已经面对着一个非常危险的局面:由于文明规范已经遭受严重的甚至是毁灭性的破坏,人性中某些类似“狼性”的那些东西已经被超度释放,但是“能够控制和驾驭狼性的真正民主制和法治”却始终不见踪影,这势必就会酝酿早些时候反日风潮和朱成虎将军发表核讹诈言论的社会文化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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