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了,都一直想写下关于五彩合唱团的文字。可每次提笔居然脑袋空空。对于大草原的那种根深蒂固的情感,一刻都不曾在我身上消失,相反随着年龄的增长和阅历的丰富,一种强烈的‘寻根’和回家的念头却越发明显。我从未去过草原,没有经历牧民的生活、没有体会在蒙古包里喝奶茶吃手抓羊肉的快乐、没有骑马飞奔在散发草香味道的草原上感知蒙古人的大气和宽容、更没有围着篝火跳安代舞,所有的一切我都没有尝试或经历过。
但是,作为一名蒙古人,血液里流动的情感是与生俱来和不可改变的。我是城市里长大的,过着汉人统治和教育下的生活,我没有大碗喝酒的习惯,但是随着接触到的蒙古人越来越多,在一次又一次的聚会上,我听着他们说着蒙语----那也应该是我自己的语言,唱着呼伦贝尔草原的歌谣、听兄弟们拉马头琴唱呼麦,我的眼眶一次又一次的湿润。
我被我的蒙古兄弟告知:你的家乡呼伦贝尔是一个充满爱的地方,传说呼伦和贝尔是一男一女,两人因为爱而结合。故此这里的草原叫做呼伦贝尔,也因为成吉思汗在这里迎娶了他的第一个妻子。就在那一刻,我的眼眶湿润,突然明白我的母亲从未和我发火骂我,她教我什么是爱,因为她就是从爱的地方来的。
草原,是母亲和爱、是包容和善良。
巴特尔道尔吉《梦中的额吉》,听到心碎。这个小小的男孩子继承了蒙古男人的一切特点:勇敢、倔强、坚强、霸气、独立,小小年纪驯服过三匹野马。五彩传说合唱团在北京演出后,掌声雷鸣,有记者采访巴特尔道尔吉:“为什么你在唱《梦中的额吉》时,那么深情?”而那种深情是只有经历过生活和成长的成年人才会具备的一种情感,他说:“因为我想我的妈妈了。”说罢眼泪从脸颊滑落。《梦中的额吉》带有浓重的北方草原情绪,空旷而悠远、质朴又深情的歌声令人动容。而他的声音一响起,稚嫩的脸上却蒙上了模糊的光圈,草原上年轻和遥远的声音仿佛一同响起,几万匹马在嘶鸣奔腾呼啸着穿过时光,在他的歌声下和他呼应。稚嫩的声音又带有老者的苍茫,他的体内仿佛居住着一个经历过万千的蒙古老人,用年轻的声音诉说自己的经历。
那个声音是个奇迹。
《巴尔虎靴子》是几个女童演唱的歌曲,那个声音可爱之极,稚嫩的似乎能挤出水来,歌声和水一样,是清澈见底的,也和蒙古人的内心一样:干净、没有心机。
而孩子们的和声可以很明显的听出在尽力维持一种原貌,保持孩子们的天真的童声,但也同时在和声和音准方面上可以达到艺术上的标准,这使得五彩合唱团的小成员们在歌声一响起的时候,牧区原生态和多少的艺术加工处理,让他们的歌声更具有感染力。
和他们的歌声相比,蒙族女歌手哈琳的唱片《蒙古天韵》里面的《字母歌》也一样用到童声配唱,只不过,同样是在用蒙语唱歌,《字母歌》里面的女童则完全充满了少年宫范儿的味道,一种假假的,多少有点矫揉造作的声音。虽同样清脆,却不能感染人。
听着这样一张不含任何杂质、情感质朴的童声专辑,数次落泪。不仅因为他们来自我的家乡呼伦贝尔草原,不仅因为他们唱着草原上的童谣。也因为,这样一个质朴的歌声唤起了我内心深处对于草原和家乡的渴望和思念。他们让我沉默不语,让我极尽自己的想象力去还原我心中的大草原。
那是我真正的故乡,我灵魂出生和消亡的地方。
几天前,我和我的阿弟一起叫了几个蒙族兄弟吃饭,颠覆M乐队的朝罗蒙突然和我这样说:“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但我是有的,我虽然也经常和汉人朋友们吃饭喝酒,但最能让我自己感到彻底的放松和愉悦的,还是和咱们蒙古人一起吃饭。”那天在餐桌上,我们手拉着手,大唱《祝酒歌》和《梦中的额吉》,朝罗蒙拉着马头琴唱着呼麦,我有点哽咽,强忍不让泪水流淌下来。我知道,祖先的血液一直都在深情的呼唤我,它从来没有离开过我,那是类似于成吉思汗远征欧洲带给世界巨大影响力的一种余波,并且还将永远的持续下去。
而在城市中的蒙古人,请仔细聆听这张来自草原的声音,它是祖先骑马飞奔在草原上的呐喊,它穿越几百年的时光站在你面前。这个声音撬开你灵魂的出口,露出一张叫做“蒙古人”的卡片。它一直藏在我秘密的口袋里,只是,我先前将它忘记。而时间告诉我,有些东西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蒙古人,请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