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人心中永远的痛
作者:娜仁花
今年2月是文革“内人党”案40周年。大陆媒体把这一重大历史事件列为言论禁区。只有海外出版了原北京大学法律系教师袁红冰揭露中共对蒙古人实施种族灭绝罪的小说《自由在落日中》。我只读了这部著作的片段,心灵就被强烈地震憾,还勾起了我痛苦的回忆。
究竟有多少人在文革内人党案中被迫害致死?据中共内蒙古官方的事后统计,有34.6万人遭到污陷、迫害,有16,222人被迫害致死。在《内蒙古自治区史》(内蒙古大学编)中记录,有27,900余人被迫害致死,有12万多人被迫害致残。而实际数字肯定远远高于中共官方的统计数字。遭受打击迫害的主要是蒙古族,也有其他少数民族。考虑到1968年中国全境的蒙古族人口只有200万人,按民族人口比例,其致死、致残、被迫害人数之高,是骇人听闻的。
极权专制国家都无法处理好民族问题。前苏联在史达林主义横行时,有3.1万布里亚特蒙古人被枪毙(见《古拉格群岛》)。毛泽东比斯大林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说:“民族斗争,说到底就是阶级斗争问题”。挖“内人党”就是在“清理阶级队伍”的藉口下,把“阶级斗争”演变成民族斗争。
所谓的“内人党”即“内蒙古人民革命党”,是由共产国际及中共所创建并操控的、在民族地区的共产党的外围组织。内人党1925年10月在张家口成立,30年代中期已经解散。1945年抗战胜利后,一部分老党员又重组“新内人党”,1947年内蒙古自治政府成立前解散。
“挖肃”运动就是要把早已根本不存在的“内人党”组织挖出来,“寻找内人党至今还有地下活动的证据”。在毛泽东、周恩来、康生等的授意下,由内蒙古革命委员会主任、军人滕海清亲自指挥,以军宣队、工宣队为主导,在内蒙古自治区全境对蒙古族展开了大规模的酷刑逼供、残酷迫害。文明在惊人地堕落,人类古往今来一切能想像出的肉体刑罚都用上了。在逼供诱供之下,从城市到农村、牧区、林区,并辐射到全国有蒙古人的地方,制造出无数五花八门的“内人党”及其变种组织;蒙古人从大人到孩子人人自危,整个民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灭顶之灾。
我是蒙古族。我的父亲抗战时加入共产党并在赤峰从事地下活动,后转入内蒙古骑兵部队,解放后成为新中国的第一代蒙古族大学生。毕业后,他在北京工作。我的母亲也是1945年参加革命的蒙古族干部。我们家正是《赞歌》里唱的“从草原来到了天安门广场”。在父母的影响下,我曾经对共产党怀有最美好的感情。可是,在文革“内人党”案中,我失去了两位亲人:爷爷、父亲。我的全家都成了“内人党”。我在内蒙古的亲人也无人能够幸免。叔叔、伯父、姨、舅舅都被打残。我的叔叔是呼市医院副院长,左耳被打聋,在批斗会上被公安局正式逮捕。我的伯父受的刑罚叫“冻冰棍”,就是在数九寒天,逼人光着脚板站在户外雪地里,往脚下泼冷水,把人生生冻在地上。文革后,阿拉善左旗的旗长苏德宝(蒙古族)来我家探望。我问他,“挖‘内人党’您受的什么罪?”他说:“脑袋上钉了个钉子。”他说这话时就跟说“手上扎了个刺”那么平静,平静得令我震惊。他脑袋上的钉子已经无法取出了,若取,有生命危险。蒙古族妇女受到的酷刑虐待更是丧失人伦,难以言说。
“内人党”案最可怕的是以种族的名义进行屠杀迫害。这同希特勒迫害犹太人是完全一样的。哪怕你是“反党”的罪名,你还可以认罪检查;以种族名义所进行的迫害,你无可逃遁,板上钉钉,没有任何希冀、出路,是待宰的羔羊,只有绝望。希特勒迫害犹太人和史达林大清洗两桩罪恶,被毛泽东合二为一地加害于蒙古人头上。毛泽东至死只承认内蒙问题“扩大化了”。中共官方档把挖“内人党”的罪责扣在了林彪、江青、康生头上,找来替罪羊,试图伪造历史、逃避历史责任,以保持神坛上毛泽东、周恩来的牌位。在今天,反思文革内人党案是十分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