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民族”的用意是什么

王力雄
二十世纪初，中国推翻清帝国的革命起初鼓吹“驱逐靼虏”的大汉族主义。随着中华民国接管帝国，口号改成了“五族共和”。中国并非只有汉满蒙回藏五族，彝、苗等民族的人口数量也不少，为何不在实行共和的民族之列？由此可以看到，五族的更多含义应该是指领土——满是东北，蒙是蒙古，回是新疆和西北，藏是西藏，这几个地区正是清帝国疆土扩张时期留下的遗产。

当时的中国虽然主权意识觉醒，却缺乏有效贯彻主权的能力。而其他民族也同样产生主权意识，也力图在世界主权体系中占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在中华民国内忧外患、自身难保的年代，上述几个地区的蒙古一多半变成了独立的蒙古国，西藏保持了四十年的实际独立，新疆则两次建立东土耳其斯坦国家，东北也有十四年时间沦为满洲国。中华帝国土崩瓦解，连中国本土也被日本侵略和占领。

那时中国的“救亡图存”同时面对两重任务，一是抗击外部的帝国主义侵略，二是避免中华帝国内部产生分裂。对于前者，民族主义是一种重要手段；对于后者，民族主义却更多地是不利。于是首先要解决如何既让民族主义可以为国家所用，又能避免让少数民族产生民族主义。“中华民族”的概念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应运而生的。

所谓的中华民族，被解释为是由帝国境内所有民族共同构成，如果不同民族都能丢弃本民族的狭隘，敞开胸怀认同统一的“中华民族”，被“中华民族”整合在一起，民族主义就可以调动整个中国一致对外，却不必担心内部出现民族分裂。这当然是继承了帝国遗产的中国统治者最希望的状况。

中华民族的概念在今日被推到高峰，原因是中共放弃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后，对西方资本主义实行发展经济的开放政策，如何防止西方民主政治对专制政治的冲击，成为对中共政权生死攸关的问题。为此中共必须更多地倚重民族主义，而对“中华民族”高度空前的推崇，目的就是要把民族主义改造成只对外不对内的专制工具。

不过这显然是一厢情愿。民族是立足文化积淀和历史传承之上的，不可能由人为制造。这次西藏事件足以证明中华民族的概念没有根基。中共煽动民族主义的后果，造成了藏汉两个民族之间的分裂。而从历史上看，一个国家的分裂，往往就是由民族分裂开始的。
2008年5月（本文为RFA藏语节目，转载请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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