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2月25日星期二

全球化牵制蒙古

二十年前我到过蒙古,一个夹在中国和俄罗斯中间的沙漠高原大国,如今这个国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有些方面,比如教育和食物供应,有所改善;许多方面,包括城市肆意扩张和不平等现象增多等,变得愈发严重。大部分变化都与全球化有关。

1992年,蒙古独立。苏联的制度提供了社会服务,但却重创了传统的藏传佛教文化,几乎没有给民主参与留下任何空间。那时候,空气中都洋溢着民主。乌兰巴托市中心安静且了无生气。一排排平庸、呆板的建筑散发着某种社会主义制度的魅力。最重要的宾馆是一座宏伟的苏联式建筑,但相隔几条街的地方,一座现代宾馆正在建设中。变化即将发生。

二十年后,我住在那家曾经崭新的、以十三世纪蒙古帝国伟大领袖的名字命名的宾馆:成吉思汗宾馆,但它看起来已经显得有点破烂,不如从前那样雅致。甚至那位伟大的可汗的雕像看起来也略显陈旧。

这座城市的其他方面变化也很大。它的面积扩大至1992年的两倍。近150万人住在这拥挤的山谷中,全国近一半人口都居住在这里。

似乎大多数人都有汽车。道路拥挤不堪,汽车喇叭疯鸣、相互推挤,在自社会主义时代结束后便似乎从未维修过的街道上缓慢移动。商店已经在苏联式公寓楼前面建起,店铺花哨的标识是从食品市场到按摩室各种商品的广告。很坦白地说,这个城市是一团糟。城市的扩张占用了周边的山谷,那里曾是低收入工人的大型居住营地。汽车和柴炉排放的烟雾,再加上三个大型火力发电厂排出的滚滚浓烟,造就了世界上最严重的烟雾污染地之一。

蒙古最近发生的变化,部分是因为快速的经济发展和人口变化,历史上任何处于转型期的社会都会受人口变化的影响。然而,蒙古的变化更因为一种近期的现象:加速的全球化。

从积极的方面来看,全球化提高了大多数城市中受过教育的职业人士的生活水平。他们现在住在配置等离子电视的高层公寓中,而不是睡在又黑又拥挤的、用帆布遮盖的圆顶帐篷里。到处都有手机。甚至在戈壁滩上我都看到放羊的人和赶骆驼的人在用手机聊天,他们打算把走失的羊群赶拢,我认为这很好地利用了现代技术。大学生对脸书(Facebook)和推特(Twitter)十分着迷。

食品质量得到了极大的改善。1990年代初,食物供应仅限于各种各样的肉类。现在这个城市有四家素食餐厅。蔬菜很容易买到,虽然跟几乎所有其他东西一样,蔬菜是从中国进口的。大多数年轻职业人士的生活是相当舒适的。如果他们能够不到路上去的话,大多数人可能会觉得全球化是件好事。

然而,全球化在两个领域起了消极作用,这与无约束的资本主义和政治腐败相关。而且这两个领域相互关联。

1990年苏联解体后,蒙古对世界开放时,也对新的投资开放,尤其是在其储量丰富的矿产财富方面。在戈壁滩上储量丰富的奥尤陶勒盖矿区,一个50亿美元的铜金矿正在建设,对蒙古资源的掠夺正在飞速进行。

当然,蒙古人因这种资源开发而得到现金。很容易看到大部分钱都花在了哪里。某个晚上堵车时,我看到六辆雷克萨斯多功能越野车和两辆悍马车。爱马仕和其他奢侈品商店充斥着商业区。闪闪发光的新宾馆让成吉思汗宾馆黯然失色。封闭式住宅区已在城东的山脚下出现。

同样,也很容易看到哪些地方没有花钱。城市的路很差,农村的路就是泥泞的车辙路。钱也没有花在社会服务上。社会主义制度的终结也终结了免费的医疗、大学教育和就业分配。乌兰巴托周边的帐篷营地中居住的多数是失业者。在农村,人们依旧保持他们从成吉思汗时代就形成的生活方式,与他们的牛、羊,还有骆驼一起住在圆顶帐篷里。

政府从资源开发上应该是获得收入的,而且它的确对许可证和采矿运作进行收费。但是钱花在哪里是一个有争论的话题。

蒙古最著名的政治家之一,那木巴尔.赫巴亚尔,因腐败指控被判刑,目前正在监狱服刑。他被指控收受贿款,并卷走出售采矿权所得资金潜逃。连他的支持者也承认他确实有腐败行为,但是他们又说,所有的政客都腐败,他并不比其他人更好或更差。

对民主的渴望已经被各种模式的裙带关系资本主义所取代。蒙古发生的一切在冷战后全球化时代下的世界其他地方都发生过。两种政治制度已经融合,而蒙古例证了两种制度的最恶劣之处。在西方,民主控制缓和了剥削。在共产主义国家,管理型社会的专制统治是通过一套关于社会服务和平等的意识形态来缓和的。

今天我们看到一个缺失了社会主义的管理型社会主义制度,与一个缺失了民主的民主资本主义制度的相互融合。这就形成了一个管理型的资本主义制度,一种几乎不存在抑制、均衡或控制的制度。

今天的蒙古代表着一种在其它后社会主义国家中存在的趋势,这种趋势在美国和欧洲右翼政党的政治意识形态中得到推广,即一种缺失民主制度和社会抱负的管理型资本主义。它对蒙古及世界的大部分国家来说,意味着一个充斥着大量手机、脸书使用者和雷克萨斯多功能越野车的未来,同时也是一个空气污浊、路况恶劣、经济惊人地不平等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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