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牧后，成吉思汗后裔只能在沙漠中卖石头谋生

金花，是一位蒙古族妇女的汉语名字，译自她的蒙古语名字阿拉腾其其格。这位成吉思汗后代的家建在沙漠中，距离中国的卫星发射基地东风航天城所在地额济纳旗只有200多公里，但她的梦想却不是飞上太空，而是挣扎着挣钱给女儿在城里买间房子。

记者看到，42岁的金花和丈夫斯琴巴图以及70岁的母亲住在一座低矮的50平方米的砖房中。这是他们在2007年建造的，之前，他们住的是一座半地下的简陋土房。房后不远处就是一望无际的沙漠戈壁。

“敕勒川，阴山下……风吹草低见牛羊”，在这片土地上，自古以来，骑马放牧就是蒙古族留给外界的鲜明印象。但金花一家现在的主要谋生方式，是在房前摆放各种形态和颜色的奇石，向开车路过的人们售卖。

当地政府奉中共当局命令，为了所谓的“保护生态”，从2005年底开始在草场上禁牧，2006年起几代都是游牧民出身的金花就不能放羊了。

金花是阿拉善右旗阿拉腾敖包镇布日都嘎查人，她和丈夫在2007年搬到目前所住的恩格乌苏嘎查。布日都嘎查与恩格乌苏嘎查同属一个镇，却相距100多公里，内蒙古地广人稀由此可见一斑。

金花说，从她家这里，可以看到航天器的发射。“不知道那是什么。当时刚好从屋里出门，抬头就看见一个东西飞上去了，还能看见长长的烟。”

以前，她路过额济纳旗时，还远远看到过火箭卫星的发射塔，往来的都是汉人士兵。她不觉得那与她目前的生活有什么直接关系。

金花屋里的家具除了简单的起居生活用品，还有一台14英寸的彩色电视机。墙上挂着一张民警联系卡，上面有几位民警的电话号码。他们家的生活用水装在两个大桶里，要每隔十来天到100多公里外去取，因为附近的水太咸，不能吃。

房子的供电却是用上了风能。屋外转动的风电机叶将电能制造并储存在类似汽车蓄电池里，晚上能提供一个多小时的微光。

当局禁牧后，为了生活，金花和斯琴巴图先是开了一家小餐馆。后来，餐馆办不下去了。他们又开始卖奇石。这是当地许多牧民的谋生方法。大漠中的石头形态奇异，色彩斑斓，是一些城里有钱汉人喜好的收藏品。

金花一家靠卖奇石一年能赚三四万元，与以前放牧的收入差不多，“但比放牧累”，她说，为了不断货，不管大风烈日冰雪，丈夫都要开上小皮卡到100公里外的沙漠和戈壁去挖石头，每次一去一二十天。“很多游客以为我们这些奇石是捡来的，其实不是，要很费力地寻找和挖掘，它们都深埋在沙下，从地面上常常看不出在哪里”。结果，挖石头比汉人挖矿还普遍，这儿一个坑，那儿几个坑，往日的草原成了现在的乱石堆。

单户人家在这茫茫沙漠的公路边做生意，有时还会遇到威胁甚至危险。前段时间，有几个汉人小子到金花家，不想付钱拿着石头就想走。当时只有她和年迈的母亲在家，但勇敢的金花还是将石头抢下。

“我也不怕他们，就跟他们说，我们一家人很辛苦挣钱不容易；你们还很年轻，我报警的话对你们的未来也没有好处。”金花的语气平缓、有力，容易让人想起，是呵，她的祖先是成吉思汗，那位曾经横扫欧亚大陆的可汗。

虽然面积不大，但金花的家里却有两处摆放着成吉思汗的画像和神龛。她说，这儿的蒙古族家庭都有成吉思汗的画像或神龛，“因为他是我们的祖先”。

然而，金花坦言，以她的受教育环境，她并不十分了解这位让蒙古族为之自豪、对中国和世界历史产生过重要影响的“一代天骄”。“都是从电视上看到的，知道他是我们蒙古族的英雄。”她说。她也认为，电视剧里讲的不能百分之百相信，跟我们蒙古人说的不一样。

如今，虽然禁牧让金花的生活远离了羊群，并走上了他们祖先并不擅长的经商之路，但她依然为自己留着仅有的几头羊。

“我们在阿拉善左旗一户牧民家寄养了100只羊。”金花说，这100只羊已经寄养了6年，根据合同，这些羊的羊毛和羊羔子都归那户牧民所有，她的条件是合同到期时可以要回100只羊。合同一年签一次。据了解，阿拉善左旗目前没有全面禁牧。

为何一直要寄存100只羊，金花说，万一哪天不能做生意了，或是禁牧补贴也没了，“至少我们家还有羊，还可以放牧”。

目前，政府为每户牧民每年发放1.8万元的禁牧补贴，金花觉得这个政策还过得去，但要供女儿读书，这些钱远远不够。

谈起女儿，金花的脸上轻松了许多。虽然夫妇俩都是蒙古族，不受计划生育政策限制，但他们还是只能生一胎，“现在时代不一样了，生一个好好培养就好了，两个或生多了抚养不起，父母受罪，孩子也受罪”。

女儿今年7月已大学毕业，正在北京一家医院实习。她说，女儿打电话回来告诉她，不适应北京的气候和陌生的生活习惯以及语言环境，找工作时要回内蒙古。

夫妇俩已开始为女儿谋划未来。“她要是回阿盟工作，我们想三四年后能为她在巴彦浩特买套房子。”她说。

对于孩子的未来，她认为，只要能学好汉语，找个好工作最重要，“我们小时候家里穷，只上过小学，供她好好上学，就是希望她以后过得比我们好些”。

　　虽然只上过小学，但金花在接受记者的补充采访时，却能迅速、准确地用汉语短信回复。